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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的话
“知道吗？历史上老北京城，‘白家老号’真有其事，确有其人。”
上周，徐行40天的《大宅门》终于戏散，可看戏的人依旧流连。指摘思想内容、点评艺术手段、检讨观赏心理，各种由《大宅门》而生的评论、说法还在频见报端和人们的言谈。我们引在文章开头的话是其中小小的一个声音。
《大宅门》说的究竟是谁家故事？一直以来，关于这个问题只有导演郭宝昌一人在说话，说得大声且激动，但从头至尾听过来，会发现其实语焉不详。比如4月里他告诉大家：“我写的就是同仁堂，没有歪曲任何人！”5月16日《每日新报》报载：5月在“21世纪中国电影电视发展高级论坛”上，有记者问：“你是否担忧同仁堂的后人会状告你?”郭宝昌回答得掷地有声：“至今没有人告我!告我也不怕，越告我越有名！”
同日的《南方日报》上，郭宝昌在接受采访时说：“《大宅门》的出笼遭到家人的反对”，“《大宅门》播出后，有朋友告诉我，现在同仁堂家族中有人表态了，说《大宅门》写的并不是同仁堂。这种说法我完全同意。确实，在电视剧中，我写的是百草厅，而不是同仁堂，我写的是白家老号，而不是乐氏家族。”
事情至此，似乎还只是同仁堂族内之争兼及艺术与现实之差异。而现在自称“白家后人”的出现，则又节外生枝。
声明一点：我们自始至终认为这是个只能归入“花絮”的小问题，想来也没有太多人会关心，大家只是高兴看了一出不错的电视剧，而已。
另外，我们对各方说法抱有同样多的质疑。在这里，记下我们听到的，不过是想关于同一个问题，提供多一个样本的说法给大家，提示大家，一个事实也许会有我们目力所及之外的，更多的可能性。
对“白家后人”的寻访缘起于一位朋友偶尔的闲谈。经过记者再三要求，6月4日，记者终于见到了自称“白家第16代后人”的白国华女士。
白国华女士，字稀一，58岁。额头上没有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她家所在的友谊花园位于京城黄金地段，是300多平方米、纤尘不染的大宅。她告诉记者，自己1964年毕业于一所财经中专，因为出身宅门，所以没有再读大学。因身体不好，十几年前就退休在家，照顾整日在外奔忙、身为21世纪友好协进会副会长的丈夫和两个事业各有所成的女儿。
她说，在一集未落仔细看完了电视剧《大宅门》之后，尘封心头近50年的一幕幕又清晰地、无法阻挡地展现在眼前，她这才发现，50年里极少谈及和想要忘却掉的大宅门和生活在其中的人，以及真正的白家老号对于她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白家老号距同仁堂仅三四百米
记者：关于白家的历史和你是“白家后人”的身份，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么？
白稀一：昨天，丈夫魏先生托人从白家的旧宅中刨出了一块断碑，虽然碑已经四分五裂，但字迹却很清楚，上面记载了白家从前清年间开始，就在老家定县每逢冬季广设粥场放粥救济孤老、饥弱之人的事，刻碑的时间是“民国七年十月”。这块碑是在“文革”中摔碎的，定县老家的乡邻把它悄悄保护下来送到北京，后埋在旧宅的隐蔽处才得以保存至今。碑文叙述的是白家的事，这可以查证。
另外，现在我家中还留存着当年“白敬宇眼药”的一块招牌。除此以外，家中的大部分东西全在“文革”中丧失殆尽，没有能够流传。但大宅门中的那段生活却毫无遗漏地刻在我的心里，一世都无法抹去。再者，以我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必要在沉默了50年后出来冒充自己是某某的后代，这对我和我的家庭都毫无意义。
记者：在大家的意识中，“白家老号”是创作出来的一个艺术形象。电视剧《大宅门》在播放前后的宣传中一直强调“写的就是‘同仁堂’”。后来“同仁堂”有后人站出来否定这一点，编导对此的回应是：“在电视剧中写的并不是同仁堂，而是百草厅，不是乐氏家族，是白家老号，《大宅门》是一部有着30%虚构的文艺作品。”
白稀一：我想这其中的原委只有编导自己明了。历史上，“白敬宇药行”与“同仁堂”是齐名的老字号。白家老号的位置就在现在的原大栅栏大观楼电影院西侧，与“同仁堂”在一条街上，两家的距离不过百米，又同是医药世家。想来，身为同仁堂的“少东家”，编导不会不知道同为大宅门的“白家老号”。
“白敬宇眼药”曾获万国博览会金奖
记者：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白家老号”曾与“同仁堂”齐名，那么为什么现在“同仁堂”蜚声海外，而“白家老号”却少有人知？
白稀一：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白家老号”最后悄无声迹是有历史原因的，这一点我们也不愿太多提起，但白氏家族的辉煌是不容置疑和有根据的。白氏祖先是西域穆斯林，家族的创始人是白敬宇，先人是从阿拉伯人那里学来了制药技术，起先是行医卖药，后白敬宇自成一家，并以“白敬宇眼药”独树一帜，第15代传人白锡昌(字瑞启)便以“白敬宇”为字号，在全国广开分号，最鼎盛时全国24个城市挂有白家的金字招牌，生产和销售着90余种膏丸散丹。1947年是白家最提气的时候，以“白鲸鱼”为商标的“白敬宇眼药”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一举夺得金奖，首开中医药产品在国际上获奖的先河，这对当时的国民党政府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白家抗日也并非图有虚名，在血战台儿庄时，大哥白泽民动员后方药厂昼夜不停赶制了30万支眼药膏送到前线。他还和其他几个爱国志士组织了“中国回民救国会”， 在重庆，他邀请郭沫若和老舍为抗日救国写剧本，老舍写成剧本《国家至上》后，由他出资租场地、聘演员，最后上演。
记者：那么你认为就是因为有着与“同仁堂”一样的渊源，已沉寂了几十年的“白家老号”才会走进《大宅门》？
白稀一：我想，理当如此。
白家二奶奶就是我的母亲
记者：对《大宅门》中的人物，你看了后有什么感想？
白稀一：“白二奶奶”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心，母亲的神韵在斯琴高娃的卓越演技下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我要感谢斯琴高娃。
母亲是父亲白瑞启的继室，她要比父亲小40多岁，甚至比大哥白泽民还要小，但是就是这副娇弱的肩膀扛起了大宅门中的千斤重担。在我的记忆里大风大浪中母亲总是十分平和，没有过惊慌、消沉，哪怕是在大宅门土崩瓦解的时候。
直到公私合营，母亲由家族中声望极高的“掌门人”到“同仁堂”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她都没有哀怨。记忆中，她总是一身布衣布裤，每天准点去合营后的“同仁堂”上班，下厂劳动时包药、熬膏药、养鹿均不在话下，她还积极参加唱歌、游行、演节目等各种活动。50年代，母亲因为是北京工商联中医药界代表中的唯一女性而尤为突出。1985年母亲因患癌症去世，时年67岁。
老字号不靠谄媚官府
记者：《大宅门》中描写了很多旧京习俗，比如请戏班，看得兴起往台上大把地扔银子、首饰。
白稀一：父母酷爱看戏，可在家中看堂会的机会却少之又少，除非是父亲大寿之时。绝大多数情况是，有应酬的时候便在戏园中包几个包厢和亲戚、朋友一起欣赏。对于手中凝聚着自己血汗的钱，他们和小富之家一样是权衡、算计着花的。老字号中能存活和延续到数百年的，靠的是勤俭创业，没有哪个视钱如粪土。一掷千金不会出自大宅门。吃喝嫖赌也不会为大宅门所容。所以说，像电视剧里白景琦那样，从不知自己有多少钱，柜里柜外随便支取在老字号中是不现实的。
记者：“二奶奶”不顾众人的反对，拿出10万两白银给宫中的常公公买了一所外宅和两个姑娘，意欲在夺回“白家老号”时发挥作用，剧中这一段引发了很多议论，老字号是不是都要依仗宫廷、官府存在？
白稀一：医药中的老字号和宫廷御医走的是两条路，在我的记忆中，家里没有和宫廷有过来往。老字号百年不倒，追根溯源靠的不是官府，祖传秘方、精湛的制药技术、可靠的质量药效、强大的资金储备和人力资源、百年不衰的信誉才是竞争中和改朝换代后老字号岿然不动的根基，有了这个根基，根本不用去谄媚官府，更别说是一个下作的太监。这个常识，白家老号的人知道，同仁堂的人明白，所有老字号的人都应心知肚明。
白家老号感谢郭宝昌
记者：前不久，郭保昌导演在一次发布会上自我检讨说“《大宅门》没有宅门气是我最大的遗憾”，对此你怎么看？
白稀一：去除其他的因素，我只能说他对大宅门的生活体验太少，根据郭导所讲的今年是他的本命年和他被收养后12岁才进大宅门推断，他是在1954年至1956年才到的乐家，而此时，正是我国对民族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之时，工商业进行公私合营，大宅门的辉煌已经过去。
记者：如果真如你说《大宅门》说的是“白家老号”，历史上也只有过一个从事医药的白氏家族，而对剧中人物你也有颇多看法，那你有没有想过通过什么途径有所表示？
白稀一：讨说法、打官司无非是求名逐利，《大宅门》一开播我就和老伴定了“不争名、不求利、不商榷”的原则，我不仅不想打官司，我还要感谢郭导演，感谢他把已经尘封了近五十年的历史搬上屏幕，让更多的人了解了白家老号和白氏家族的过去。(文/本报记者 黄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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