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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虻在央视工作23年,留下了爱批人的“骂名”。
因为目光敏锐、审片尖刻,陈虻的审片几乎让所有记录片编导又喜又怕。
这位并不为观众熟知的电视人,在业内享有盛名。
他首先提出《东方时空》里“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这一创意。在他的主导下,《东方时空》把目光投向了百姓,纪实并表达普通人真实的一面,中国电视纪录片开创了“百姓故事”的短纪录片样式。
2008年12月23日0时21分,这位中国记录片的“教父”级人物在北京肿瘤医院辞世。
47岁的陈虻与病魔抗争了九个多月,他离开时,很多好友和同事陪伴在身边。
陈虻,终年47岁,原名陈小兵。因其属牛,父母喜欢小说《牛虻》,其后改名陈虻。
母亲杨青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主持人,首届“韬奋奖”获得者。
1983年,陈虻于哈尔滨工业大学光学工程专业毕业,被分到航天工业部团委。
1985年1月,进入中央电视台,先后在《社会经纬》、《观察与思考》等栏目担任记者。陈虻善于从另类角度挖掘新闻,其编导的《迟发的报道》获得中国新闻奖一等奖。
1993年7月,受邀加盟《东方时空》,出任子栏目《生活空间》制片人,推出特色板块《老百姓》,将镜头对准了农民工、下岗女工、个体户、学生、城市漂泊者等普通人,并提出“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广告语。
1996年,陈虻获全国十佳制片人。2001年1月,担任新闻评论部副主任,主管《实话实说》、《新闻调查》,2001年10月主管《东方时空》,并兼任该栏目总制片人。2008年1月,担任新闻中心社会专题部副主任。
2008年12月23日0时21分死于胃癌。
由于他领导的《生活空间》的主角来自弱势群体,改变了百姓对电视的观念。央视制片人陈晓卿认为,陈虻率领的团队拍摄的历史影像,为后人留下了一部“小人物的历史”。其“以人为本和关注细节”的记录片理念被收录在传媒大学的教科书中,培养了大批纪录片人。
陈虻说
“不要因为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自己为什么出发。
我们并不是在表述某种存在,而是在努力寻找存在的原因。
细节的细节就不再是细节本身。
真实永远取决于观察主体。
不要在生活中寻找你要的东西,而要努力感受生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人说
“毫无疑问,陈虻是中国电视、中国社会纪录片的推动者”。———白岩松
“他对节目的要求远比领导和观众对节目的要求更苛刻”。———崔永元
“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上,他始终向真而生,没有泯灭过自己的心灵,并非因为他的道德,而是因为他对世界的认识和人的热爱,他是我们这个行业的标准和灵魂”。———柴静
“他是央视最有责任感、最有使命感的传媒人之一。”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袁芳
1 审片尖刻“骂”哭编导
审片,是陈虻在台里的重要工作,《百姓故事》、《纪事》、《新闻调查》、《社会纪录》、《实话实说》……所有记录片几乎都要过陈虻这一关。
陈虻的审片几乎让所有编导又喜又怕。在很多编导眼中,陈虻目光敏锐,语言精妙,字字珠玑;尖刻,不留情面,无一例外是一顿痛批,批的时间比片子还长,一边看,一边甩出几句“你丫的”,编导们心惊胆颤。
主持人柴静记得,同事曾经抱怨,听陈虻的评价“轻生的心都有”———“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生活空间》所有编导,无论男女都哭过。
同事邓蕾说,他很投入,什么样的节目他都不敷衍;很专注,会记得那里面所有镜头的景别,解说词里微小的用词差异。
后来,编导们总是先打听好审片主任的排班表,如果感觉是个烂片就避开陈虻。实在避不开,就找没人的时候让陈虻看。
编导岳海宏说,一次审完片子,陈虻突然问另外一位编导:“你多大了?”这位编导不知何意,略迟疑,“25”。“嗯,改行还来得及。”这位编导脸“刷”地红了。
一位编导听完陈虻审片意见,说:“陈老师,您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没来得及改。”陈虻一愣,“好!下次你再意识到什么,你就写下来。我说完了,你拿出来一对,要是和我说的一样,我给你跪下。”编导无语。
“这就是陈虻的语言风格———尖刻而略带反讽。”编导岳海宏说,不过所有人都理解,尖刻、自负是为了艺术的完美,陈虻骨子里没有等级差别,只有艺术成就的高低。
陈虻修养很好,没架子,对节目较真,对事不对人,这也因此让他成为编导们敬仰的审片人。到后来,编导们甚至把挨骂当作荣耀。
2 夸奖真诚令人信服
阿丘在怀念陈虻的博文里说,他曾为《社会记录》频繁地回炉重录抱怨过,最多的一次重录16次。几乎每期片子,阿丘都做好了重录的准备,每天光是化妆卸妆少说就是四五次。编导们总是歉意地告诉他:是陈主任要改的。结果总是以阿丘毫无脾气地接受为结果。
遇到好片子,陈虻会毫不吝啬地夸奖。陈虻拍着肩膀,“哥们儿!”言语中没有匪气,“做得不错,起承转合衔接得好,细节处理到位……”
有人说,陈虻之所以对节目有着独特而过人的判断,可能就是因为他一辈子实际操作过少。央视流传一个段子,说《生活空间》编导经常被陈虻教诲如何做节目,他说得头头是道,大家驳不过他,但是谁也没真正看过陈虻自己做片子。“给你台摄像机,你也拍个片子,编出来让我们看看。”陈虻看出大家要试他,大嘴一撇:我不会自己做片子,但是我就是能指导你们这帮人做片子。
“不管你到了什么高度,你都是一只网球,我就是球拍,我永远都比你高出一毫米。”陈虻曾对柴静说。
编导们说,虽然陈虻有时候很自负,但大家也确实真心服他。
3 长发飘逸声音磁性
长发,深沉,睿智,洒脱,自信,不张扬———这是很多同行对陈虻的印象。
最初到台里,陈虻留的是短发,不知在何时梳起的长发。长发飘逸,棱角分明。
“像个画家。”在《社会记录》立组会上,主持人阿丘很难把长发和搞电视的联系到一起。审片专注时,长发随着节奏渐渐下滑,遮住眼睛,陈虻猛地向后一甩,长发复位,如此反复。
很多人说,陈虻声音有磁性,厚重,话语不张扬,有哲理,有些话在离开多年后依然感觉振聋发聩,编导文飞至今谨记那句: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
白净秀气的陈虻喜欢穿白色衬衫、牛仔裤,精神利落。他钟爱白色,在他看来,白色不仅仅是颜色,更是一种向往。
央视主持人和晶说,陈虻不喜欢在同事面前没有精神。尽管为了做化疗剃去了一头飘逸的长发,依然在病床上戴上墨镜问“这样子像不像王海?”精神好的时候还能开自己的玩笑。用了太多吗啡,他说“等病好了还得进戒毒所。”他还会用手机自拍一张照片,观察每天的变化。一次同事突然闯入病房看他,他抱怨,“早知道你们来,我收拾一下”。
4 着迷电影享受人生
虽然工作紧张,但陈虻还是有自己的爱好,打牌、打乒乓球和看碟。
陈虻刚到台里还能有时间打打“拱猪”,成为少有的高手。后来时间少了,就玩乒乓球,这也就给了被陈虻训斥过的编导在球桌上报一剑之仇的机会。工作之余,陈虻爱看碟,他认为一个半小时里浓缩了作者许许多多的经历和思考,这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人生享受。他很少看电视连续剧。在临终前,他终于有时间看了电视剧《范府大院》,结论是,“拍得不错”。
虽然少有时间照顾家,但陈虻喜欢和儿子在一起,他觉得儿子简单纯粹。儿子学习不好,老师总告状。陈虻说那无关紧要,儿子冰球打得特棒。
对儿子的爱,陈虻毫不掩饰。在电梯里,他会拉住熟面孔,不厌其烦地讲儿子有多好。
离开后,昔日同事发起为他儿子捐款并设立成长基金。在同事李晓明看来,这是一种表达,帮助陈虻完成抚养儿子的夙愿,“不表达,一辈子都会后悔”。
5 沉浸工作耽误身体
陈虻不屑于名利。每次他看完节目来了兴致,多半都会来段精彩的讲评,编导们会听得心服口服。大家忍不住说,“主任您表达太好了,应该当主持人。”他说,“我才不当呢,以后去洗桑拿浴就不方便了。”
陈虻工作起来常忘记一切。经常在夜里10点走进机房,在编辑机前嚼几块饼干,放一瓶水一包烟,挑剔每个片子里的瑕疵,一直到后半夜。
制片人陈晓卿说,最后时光,陈虻还是那么爱谈工作,谈现在的电视节目,谈纪录片人的社会责任。
编导们认为,正是因为连续审片不吃饭,长期如此,陈虻就得了胃病。
2006年11月,陈虻因胃出血第一次住院。但很快,同事们发现他又跑回了单位。
“只有身体是自己的。”临终前,陈虻念叨。
追悼会于2008年12月27日在八宝山举行。去了很多人,有陈晓卿、白岩松、敬一丹、崔永元……所有人都哭了。哭,是为了被病魔蹂躏得几乎变形的陈虻,和告别室大门上的对联:君子文人,两袖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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