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刀锋1937》和《落地请开手机》，一系列的热门电视剧令孙红雷亦正亦邪的形象深入人心。可谁料想在《潜伏》里，个性张扬的他一下子成了一个谨慎谦卑、心有城府的小知识分子。照他自己话说“我甚至怀疑那个余则成是别人演的”——

　　记者：你理解的余则成是怎样的？

　　孙红雷：余则成是个小人物，即使有气场，他在生活当中也不会表露出来，他应该是那种走到人堆里就淹没了的人，谁也不会记得他，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意识到之后，我把发型改了，在服饰上也没那么浮夸，一直注意收敛，天天想着如何能不动声色地“阴”了敌人，后来才渐渐发现，原来我也有余则成的一面。余则成表面很文弱，没有英雄的那种高大，我们看惯了开枪就杀人的那种英雄人物，余则成是个小知识分子，不喜欢拿枪杀人。但他是我所有角色里内心最硬的，极其强大，当初看剧本的时候，我特别怕把他演砸了。

　　记者：很多观众都在讨论，余则成到底爱不爱翠平？

　　孙红雷：爱，肯定是爱。虽然剧本是导演姜伟写的，但余则成和翠平的感情结局，是按照大家的感觉去拍的，因为剧本没给个结论。姚晨胆子大，去问导演，导演居然说不知道，我当时就蒙了，还对导演大吼：“你是导演，又是编剧你都不知道，怎么拍啊。”后来我才明白，导演是叫我们边拍边感觉，最后到底是应该爱还是不应该爱。所以最后观众仔细体会结局，余则成是从厌恶到爱上翠平。我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如果我真是余则成，我也会爱上翠平的，不经历根本无法明白。

　　记者：《潜伏》最难演的一场戏是什么？

　　孙红雷：左蓝牺牲和翠平牺牲最难演，我不认为人表达悲痛的方式只有哭。

　　记者：余则成进太平间看过左蓝后，对李涯笑了一下。那笑挺可怕的。

　　孙红雷：笑完我都觉得挺可怕的，表演当中突然感觉到余则成扭曲的心里，痛恨与悲痛，到脸上就成了很扭曲的一种笑。

　　记者：《潜伏》是一个关于信仰的故事，从这部戏出来回到生活中，作为当代人你的信仰是什么？

　　孙红雷：当你心中有了其他人，不再只有自己，不再只为自己的私利去活着，你就找到了信仰。我觉得信仰它其实是你为了实现理想而坚守的准则。

　　《征服》里，孙红雷的“狠”、“霸”、“狂”征服了观众，从此，亦正亦邪、气势夺人、有情有义的各种“黑老大”成了他的招牌菜。直到《潜伏》，孙红雷完全收敛以往的极致张扬，一下子成了如今谨慎谦卑、心有城府的小知识分子余则成，依然生动。如此强烈的反差，孙红雷坦言对自己是个极大的改变，“有时看《潜伏》，我甚至怀疑，那个余则成是别人演的。”

　　开拍第一周找不着感觉

　　细心的观众或许会发现，《潜伏》里一个很明显的穿帮是余则成的眼镜，有时戴，有时不戴，并无规律可循，也基本与剧情无关。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因疏漏而导致的穿帮，导演姜伟实话实说，“为了眼镜差点打起来。”原来，眼镜是孙红雷坚持要戴，可导演坚决认为不需要，双方争执不下之际，孙红雷耍了个滑头。有一场戏，拍军调代表发布会，余则成冒充记者采访，手拿照相机，带上自己特制的圆眼镜，导演心想，记者戴眼镜，也说得过去，就点头认可了。没想到，这场戏过了，孙红雷的眼镜可再也不摘了，用手捂着跟导演耍赖，“我不摘，我就不摘。”事后，他跟导演说：“老姜，我看过回放，觉得我凶了，不戴（眼镜）不舒服。”

　　因为电视剧是根据场景打乱顺序拍摄的，所以，此前不戴眼镜拍的戏和此后戴眼镜拍的戏衔接起来，眼镜就成了一处大穿帮。如今看成片，孙红雷也承认，这副眼镜的作用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其实，戴不戴都能演成这样。”以往演惯霸气的角色，孙红雷一时很难进入余则成的状态。尤其第一天的戏，拍余则成到汉奸穆连城家里旁敲侧击，现在成片里能明显看到，孙红雷一抬下巴，斜眼看穆连城那一刻，全然一副凶狠、霸道的样子，这不是余则成的表情。那场戏是孙红雷至今的遗憾，他坦言最初的一周找不着感觉，余则成不是单纯的老实憨厚，他还有世故小人的一面。

　　导演担心眼镜显得阴险

　　导演姜伟提醒他，“你的气场太强，可余则成是个放在人堆里找不到的主儿”。接下来，他调整了自己表演状态，并希望能借助道具帮忙，把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凶”藏在眼镜后面。孙红雷的想法是，“导演反对，是怕我戴眼镜显得阴险，而且俗套。可我那时认为，眼镜对余则成的形象是有好处的。比如，我生活中很安静的时候，大家就以为我生气呢，觉得我眼镜里有凶光，其实我没有。”

　　演员塑造角色，也往往被角色束缚，孙红雷的“凶”和强气场也不是浑然天成的。刚从中戏毕业时，孙红雷的第一部电影是张艺谋的《我的父亲母亲》，相信大多数人很难记起电影里有他。当时，和孙红雷一起演戏的全是非职业演员，开拍前，张艺谋提点孙红雷，“如果电影公映后，有人认出你，找你签名，你就彻底失败了。”作为一个演员，孙红雷达到了导演的要求，尽管他听了这话实在觉得郁闷。孙红雷在电视剧崭露头角的是赵宝刚执导的《永不瞑目》，他饰演黑社会打手建军，戏虽不多，但性格鲜明，令人过目不忘。当初为了得到这个角色，孙红雷等赵宝刚试戏等了六个小时，结果赵宝刚只是瞟了他一眼就说，“不行，太忠厚老实”。现在，很难想象当年赵宝刚怎么得出的这种印象？孙红雷挺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说：“其实，生活中我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是看起来挺憨厚、挺快乐的一个人，特别喜欢跟我一块玩。宝刚眼光很准，我确实是这么一个人。”姚晨说，孙红雷演戏六亲不认，而生活中其实很大小孩儿、很爱玩，有次孙红雷在片场听到粉丝大叫姚晨 “郭芙蓉排山倒海”，他也有样学样在片场中鬼叫不断，“郭芙蓉排山倒海”，逗得大家哄笑不已。

　　“我内心是个知识分子”

　　接踵而至的成名作《征服》、《刀锋1937》和《落地请开手机》，孙红雷的硬汉形象深入人心。以至于当他决定在电影《梅兰芳》里饰演文人邱如白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支持，身边的哥们儿劝他，“你还是演‘大哥’合适，好不容易到今天（这个位置），别再砸了。”《梅兰芳》里的邱如白如痴如狂，表演风格依旧张扬，孙红雷得到的评价褒贬参半，但从这部戏开始，他时常感慨自己有知识分子情结，接受采访时，他说：“我的内心是个知识分子。”孙红雷坦言，如果没有《梅兰芳》做基础，他不敢接余则成这个角色，“剧本太好，我怕演砸了。”

　　《潜伏》中，孙红雷终于摆脱了以往大开大合式的冲动式表演，余则成没有太夸张的形体动作，戏都在脸上，在表情里。导演姜伟对他高度评价，“他悟性非常高，一旦找到感觉，对人物的理解很快丰富起来。有场戏，站长告诉余则成，他提升中校被批准了。孙红雷演的特小人，谄笑着说，‘真的，办下来了？’这是中国所有干部说这种话时都会有的那种喜悦表情，我很奇怪他的感觉是哪来的，他又没混过官场。” 本报记者 金力维 J187CFP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