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5日一早,央视《新闻联播》节目组一个记者朋友发来短信:“罗京走了,今早7点05分……”我惊呆了,半天回不过神。一个月前我们通过电话,当时他还中气十足,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4年后还记得我这个小干事
我和罗京在1992年就认识了。当时我还是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宣传干事,而罗京,则是来为我们企业刚成立的电视台指导播音工作的。记得那也是一个夏天,我陪罗京爬上了20多米高的楼顶,查看电视接收塔的设备。梯子上尘土很多,墙壁上的浮灰蹭脏了他的白衬衫,风刮乱了他当时还很浓密的头发。但罗京全然不顾,仔细查看设备,并对企业电视台的技术人员做现场指导。
罗京毫无架子,记忆力也非常好。4年后的1996年,我到中央电视台联系一个新闻稿,正好在走廊里看到了罗京。还没等我开口,他居然认出我来了:“这不是锦西炼油厂的百川吗?你们电视台现在运转得还好吧?”“还好,谢谢您的关心!”对于我这么一个普通的企业宣传干事,时隔4年,罗京不但一下子把我认了出来,还热情地邀请我到他的办公室坐坐。
就这样,我们第一次开始了较深入的谈话。罗京了解到,当时20多岁的我非常热爱新闻事业,他就鼓励我报考新闻系硕士研究生,还给我拿了几本专业书籍。这对我后来考研成功起了很大作用。进入复试阶段后,我更是几乎每天都要给他打电话、请教问题。二十多次的通话,他没有一次不接。不管多忙,他总是十分细致地解答我的提问。与罗京成为挚友后,我常提起这段往事并感谢他,他却总是一脸淡然:“这不算什么,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尤其是在人年轻的时候。”
喜欢和朋友开玩笑
2002年以后,是我和罗京接触较多的时期。虽然我当时被派到辽宁省做驻站记者,但我们还是经常联系。
罗京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夏天的北京酷热难当,每当这时,我总会邀请他到我的故乡、美丽的海滨城市葫芦岛去消暑,和他一起穿着泳裤坐在海边,边吃小海鲜,边聊天、讲笑话。
他会吸烟,但不多吸,而且只吸日本产的健牌香烟。有一次,我去日本给他捎回来一些,他当场就分给了几个朋友,让大家帮他“保管”:“我可不能全都拿回家,这么多,你嫂子会生气的。”
他有时也打麻将。有一次,我们正在“酣战”,一个朋友打来电话,想找我谈点事,可他说什么也不让我走:“让你的朋友到这里来谈嘛。”我的朋友一推门,看到原本只能在电视屏幕上见到的罗京,居然坐在屋里码着麻将牌,吃惊极了,嘴张得大大的。这可把罗京乐坏了:“没办法,脸太熟,不敢唱歌,不敢跳舞,不方便在公共场所抛头露面,所以就在这小屋里搞搞四人娱乐项目。”“你的《千里之外》唱得好听极了。”朋友立刻展示“粉丝”本色,热情地夸起了偶像。“是吗?”罗京显得很开心,开起玩笑:“下回我再选一首好歌,等人气下滑的时候,再炒作一下,你们看怎么样?”一屋子人哄然大笑起来。
当时轻松愉快的气氛,至今仍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存留着。只是,新歌还没听到,他得病的坏消息就先传了过来。
“你去忙吧,我还好”
我一直想去看看病中的罗京。去年深秋,我和他约好在他家楼下的茶楼见面。
那天,他提前到了,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头戴太阳帽,一见到我就笑着打招呼:“这家百川茶楼与你重名,喜欢吧?”当时,他刚做完一个疗程的化疗,声音中透着一丝虚弱,但依旧清彻;从脸色、体形、神态上看,也完全不像是一个得了重病的人。
进了茶楼,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他摘了帽子,露出光光的头顶,低下头让我看,同时低声自言自语:“哎,不好出去见人了。”一句话,让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我怕自己的反应影响到他的情绪,只得努力装出笑脸:“罗大哥就是帅,您现在的样子就像唐僧。我们都还想着和您继续游泳、打牌呢!”
那天下午,时间似乎过得异常快,四五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他的妻子打了几次电话催他回家,他都说:“我和百川在楼下谈事呢,一会儿回。”我也劝他应该多多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他,但他依然谈兴不减,滔滔不绝地告诉我,等将来他的病好了,还想主持一个专栏节目。他甚至已经为这个节目起好了名字:罗京说车。他说,他喜欢车,觉得中国的汽车工业应该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行业。后来,我曾经数次与他的几个好友聊起这件事,他们都说,从没听罗京提起过。看来,这也算是我的一个独家新闻吧。
进入2009年,我的工作非常忙碌,加上频繁出差,无法像以前那样经常去看望罗京。记得一个月前,我从一位老中医那里得到一个保健茶杯,便马上拨通了罗京的电话,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将杯子送给他。得知他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对他说:“我现在就过去看望您。”可车刚开到医院门口,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一件急事需要我马上回去办理。我只好又给罗京打电话。他体谅地说:“你先忙吧,我还好。”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成了我们的诀别!如今,那只空空如也的杯子仍静静地躺在我的车里。故友驾鹤已西去,音容笑貌耳犹存!本刊记者 陈百川(编辑:肖莹 李光敏 美编:苑立荣 编审:王鹏 张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