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对话高希希：下辈子我还做导演
高希希
采访手记：最近一年和高导的频繁接触就是在《三国》的片场，自然的聊起杀青的经历，一年多的拍摄积攒的情绪在那一刻反而没有了释放的心力，高希希说把自己的全部热情投入在这部戏中，克服对它的恐惧，战胜所有的一切，最终完成，这样一个过程，一直感动和激励着自己。最近的一年，高希希不止一次跟家人讨论过未来的发展，对于将来，他说自 视频：独家对话高希希 下辈子我还做导演 媒体来源：新浪娱乐 己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即使下一辈子，我可能还是一个导演。
入行前传：读着读着就想革命了
主持人刘杨：高导可以算是我们行业内很有成就的导演了，大家对您个人得经历也很感兴趣，我们想知道您是怎么进入电视剧这个行业呢？
高希希：其实进入这一行对我来说有巧合的成分，因为我以前是学专业绘画，我学的专业是画画的，分配工作由于家庭的问题。当时我的理想第一个目标就是想成为一个职业画家，成为一个专业画家是我青年时期一直希望的目标。但是当时由于在计划经济体制下，阴错阳差就把我分配到国家电影制片厂当美术。其实在电影厂当美术和其他地方画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行业，因为我觉得到电影厂做美术职能转换了，已经不能作为一个画家独立存在了，而是变成了一个综合体的一部分了，所以这个是当时我特别难以想象的，觉得到电影厂就变成了一个影片的 一部分，或者一个作品的一部分。
主持人刘杨：能接受吗？
式高希希：当时很难接受，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要生存。想自己先安顿以后，再想是否可以实现自己想做画家的梦。一直在这个过程中就有一些改变，随着你要参加工作，要面对真正你现在职业的工作以后，你就会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会发现你真正面对的实际上是讲故事，并不是故事最主要的主体，最主要的主体是导演。这个概念当时对于我的触动很大，我觉得我无论是电影美术也好，什么也好，我首先应该把这个行当所需要的语言学会，就重新面对导演的一些理念和课程。
主持人刘杨：去进修了？
高希希：自学，就是看一看什么是电影，电影的观念、电影的形成过程。看着看着就会产生一些所谓的理想，就像读红宝书一样，读着读着就想革命了，就是有冲动，这也可以作为一种主体来进行。但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时候面对一个导演概念非常深的，程序很清楚。你是美术就是美术，你要成为导演会有很多的路要走，有很多障碍。你要首先进入导演工作室，然后才有可能成为副导演，然后才有可能成为导演，是这么一个过程。自己心想学一点导演的知识或者掌握一点导演的知识也不是坏事，因为美术也是主创人员之一，会有这种过程。
一个特别偶然的机会，使你一下子无法面对自己，其实这个机遇还是当时社会变革带来的，说实话我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就在这个时候，当时第五代完成了一系列的风起云涌的作品，这对我们地方厂无异于是一种冲击。就是搞摄影的可以当导演了，搞美术的也可以当导演了，我们正好在这个机遇里面就有一点蠢蠢欲动，就是有一点抱负和想法要说。也是一个巧合，当时我们单位在筹拍一部戏叫《白云深处》，请了一个特别老的导演，叫高政，是《铁道游击队》的导演，来到我们单位完成这部戏。所有的筹备是我帮他筹备的，当时我在电影美术上还是比较成功的，我帮他做前期筹备。当他快要来的时候，身体突然一下出了问题，这就突然造成了一个问题，整个剧组就瘫痪。所有演员、各个部门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出了问题。对于当时计划经济体制下已经花了几万块钱出去了，当时几万块钱感觉特别多。当时高老师的病也没有说什么时间能痊愈，等也等不起，换导演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时候这方面的审查是很严的。厂党委就决定了，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担当这个导演的工作，我们也正好想在青年导演方面做尝试和培养，因为各个厂都在谈论此事，都在想选拔自己的人。我们想平时吆喝的挺厉害的，说归说其实真正厂领导一下子把这个任务给你的时候，你会一楞，觉得不太可能。说自己平时是说着玩的，他们说这不是闹着玩的，是真刀真枪要上的。就是觉得自己突然从一个平台到另外一个平台工作的时候，就是不知道怎么伸展。我说能不能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再看一遍剧本，虽然这个剧本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但是我要以一个导演的身份重新看一遍剧本。领导说行，你回家考虑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会上决定。我回家一宿没睡看剧本，第二天的时候我父亲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实际上电影导演和影视导演要做的一件事，对于你来说就是把固定画面转变成移动画面的过程。因为我是学画画的，平时喜欢画连环画，他说你把固定的连环画变成一幅一幅会动的连环画，就是你未来要完成的景象。我就觉得好象一下子豁然开朗，我觉得就是一副一幅画出来也可以干。于是我第二天早上8点上班时候，我说我能干。
主持人刘杨：您当时顶着这样压力的时候，没有专业知识的时候。
高希希：专业知识已经有了，就是那些专业知识在你身上没有得到回应，你没有实践过。实际上作为导演首先要和人打交道，要面对所有的问题，因为作为导演首要就是要判断，你要告诉别人可以、行了或者不行、再来。
电视创作：跟《三国》比起来都是特别小
主持人刘杨：我觉得这是一个慢慢享受的过程，比如说你第一次喊开机的时候。
高希希：如果现在是享受的过程，那第一次就是紧张和痛苦的过程，就是一直想我怎么样能成为一个导演，我是不是应该先从伪导演入手。那时候我挺年轻的，觉得是不是要把胡子先留起来，要不然震不住。有时候甚至更滑稽的是，看看老导演还有船型帽，找一个戴一戴，要不然也不像，就是希望自己往老成里面长。
主持人刘杨：就是把自己武装起来。
高希希：目的很简单，就是准备不充实，就是担心和害怕。慢慢在过程中，通过一部戏知道自己的职责和任务以后，会相对轻松很多。
主持人刘杨：拍完这部戏的时候，是不是一下子觉得自己可以做导演了？
高希希：对，拍完这部戏以后，就是决定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个阶段，就是决定自己讲故事，我觉得自己可以讲故事，而且还可以讲的像模像样。但是这个事情第二部的时候出现的巨大的问题，我第二部戏是根据我老家的故事改编的，叫做《红土地上的精灵》。就是当时的革命老区，第一次国内战争时期红军撤走以后，实际上是一群妇女在坚守着敌后的工作，最后她们为了这块土地全部牺牲在这块土地上。到了今天她们又在红土地上冒出来，看看今天是不是她们想象的那种日子。这是我自己写的，我就想和今天有一个对比，当时是建党70周年。
主持人刘杨：也是自己去导？
高希希：自己筹钱，自己导。当时那个戏完成以后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很痛苦没有快感，我就觉得为什么？我觉得可能自己需要去学习，好多东西没有弄明白，只是翻翻理论书记，有一个巴赞的理论要用长镜头，但是很多长镜头放在那感觉不是太对，就是自己在组合过程中很痛苦，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组合理念了。我觉得需要好象需要找一个标准来衡量自己，同时衡量自己要做的影片，所以那个时候也就毅然而然北上来电影学院考试。
主持人刘杨：是需要放弃一些东西来学习？
高希希：学习是要把现有的东西都扔掉，重新面对。
主持人刘杨：会害怕吗？
高希希：当时非常年轻，没有觉得特别害怕，就是觉得特别兴奋，觉得来了北京以后可以面对很多的名人，可以面对很多新鲜的话题和很多我以前感悟不到的话题。
主持人刘杨：但是偌大的世界，您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渺小？
高希希：那时候我本来就没有觉得自己伟大，本来就觉得自己很渺小。那时候我在电影学院里面，就是从中性城市来到一个大型城市的感觉，就是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把自己变成海面吸水，到学校里面就是学习。当时我们班七个研究生就是特别牛，有一些都是资深的。
主持人刘杨：有我们现在熟悉的人吗？
高希希：基本上我那班就剩我一个人在拍戏了，去国外的多。
主持人刘杨：会觉得如鱼得水？
高希希：并不是如鱼得水，就是觉得很多疙瘩可以揭开，就是张开一下突然吸收了很多的东西，觉得自己强壮了。
主持人刘杨：之后是不是一个攀爬的过程？
高希希：对。我来电影学院以后，郑老师看我报考作品的时候，当时就是《红土地上的精灵》这部作品，他说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想要学习。不管他成绩考的怎么样，但是他需要学习的，就跟打铁的料一样好打，他说这个材料好打造。
主持人刘杨：您在学习的时候，当时整个国内的电视剧环境是怎么样的呢？
高希希：当时电视剧环境还非常低迷，大部分是以单本剧、中篇剧为主，都是七八集的中篇剧为主，长篇的很少。
主持人刘杨：自己当时有没有一些大志，比如说要改变什么？
高希希：完成没有所谓的大目标，到电影学院来就是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就是要赶快吸收，看看还有什么我没弄明白的。所以当时我可以非常自豪的说，只有我一个是最不缺课的，包括他们最不愿意听的中国电影史。当时的舒老太太现在已经是古稀之年了，他们都不愿意听，我觉得我也没有哪可去了，就听了。我觉得对现在也确确实实有帮助，包括对三十年代电影的研究。现在创作的时候，很多经验一下子会呈现出来，我觉得老一辈的经验马上就会呈现出来。
主持人刘杨：读完书之后就马上去拍戏了？
高希希：读书两年基本没有拍戏，只是为了生存拍了一些广告。毕业之后我是从电影和电视电影起步的，然后再回到电视剧的，因为先是故事片再是电视电影，都是当时突然一下子有这样的机遇，然后十年前才一步一步回来。主要是当时中国电影低迷，也确实是没有人想进电影院，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一个偶然机会拿到一部比较大的电视剧，20多集的电视剧。一部干完以后就让电视台拽上了，基本上没有停过一个半月，就是一部接着一部。
主持人刘杨：有没有觉得拍哪部戏是特别苦的？
高希希：《三国》。
主持人刘杨：最遗憾呢？
高希希：也是《三国》。因为前面那些跟《三国》比起来都小，真正痛苦、压力最大的还是《三国》，因为那些跟《三国》比起来都是特别小、特别简单的问题，到这儿发现有些是无法飞跃、跳跃的过程。
主持人刘杨：是因为时间的长短还是承担的压力？
高希希：主要是压力，当然也有时间的长短。因为一般的剧组三到四个月是常态，超过5个月以后队伍是非常难带的，自身的能力也要受到质疑和影响，所以要顶着压力到十几个月，要承受很多的压力。
主持人刘杨：您获过很多奖，哪一部作品是给您幸福感、荣誉感最强的？
高希希：《结婚十年》。我觉得在创作感觉上它特别流畅、舒心，属于有一气呵成的感觉，没有费太多的经历。拿到剧本看了以后，就感觉是翻开自己的生活，我放下剧本我还可以记住那一段情节，甚至过程我还可以延伸下去，我甚至可以马上添加很多细节，就是非常轻易、轻松。那种对深入的感受，当时在团队里面大家碰撞的非常舒服。像徐帆、陈建斌也是第一部戏，大家的感觉很酣畅、非常好，到今天为止也是 记忆犹新。
主持人刘杨：导演您是精力非常充沛的人，《三国》您说坚持不下去，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事让您觉得不想做这一行了？
高希希：一直以来都会有。比如说去年12月底的时候，我跟母亲讨论一个话题，我说我现在作为一个儿子、丈夫面对我母亲和妻子的时候，问她们一个问题。我说如果你们觉得我可以产生巨大的财富，你们觉得是我做导演好，还是要那笔财富好？我妈妈和爱人思考连10秒钟都没有超过就回答了，做导演。这是你的职业，做导演的可能有一千万个，但是真正能拍出好作品的就你一个。她们说我们是平民出身，什么生活都可以接受。我父亲是一个画家，一辈子面对自己的作品，他觉得很幸福。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也一辈子面对自己的作品，才是最好的。他说财富世界上多少人有财富，但是有导演才能的世界上的并不是特别多，而且是能拍出好作品的导演就更少了。所以这句话对我触动很大，有时候觉得太累了，干脆某个上市公司需要跟我并股，做点金融的概念，可能我一把倒出去就不用拍戏了，投点资就可以了。这么一想我干嘛？我有时候甚至有想法说，我干脆挣完钱再来拍戏。但是又想可能那时候就拍不动戏了，没有拍戏感觉了。我就老问自己最爱的是什么？我最爱的还是自己的事业、工作。
主持人刘杨：这种彷徨的心态会多吗？
高希希：不会特别多，偶尔也会觉得特别自豪，因为这种快乐和自豪是别人体会不到的。比如说酣暢淋漓的拍完一场重场戏，或者是混完了整个剧目的过程，或者是停机的一瞬间，你会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快乐和痛苦。没有办法跟别人分享，只能是自己感受到。就像《三国》一样，我一叫停机结果自己就是一楞，不知道该不该停。因为十几个月下来，没想过要停，最后一个镜头在赤壁拍完了，演员把剑一扔，我就看着他，他说导演还要拍啊？我说没要拍，就是拍完了。就是感觉想哭哭不出来的感觉，也没有受多大的委屈，就是心底有一种幸福感，感觉上是想哭的感觉，但是心底里的幸福是这事我做了而且做成了。因为确确实实当时拍的时候，有无数双眼睛关注着你能否做成，还不是好和坏的问题，能否做成是最重要的。所以一叫停机以后，我第一口气叹下来，感觉这个事做成了，这种幸福别人感觉不到的。
主持人刘杨：现在您好象也有点热泪盈眶。
高希希：这是集体的状态。当时在训练场要面对的时候，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就是大的攻击、争斗，风起云涌黄沙满天，没有沙我还要雇十几个人把沙搅起来，等镜头停了以后我们人都没型了，都在沙子里面，还有两行泪痕，就是一个沙人。但是每个人都觉得很幸福，这么难我们拍了，而且拍出来了，我看了样片以后非常激动、非常兴奋，一点没有感觉到难和苦，当时是零下17度。
主持人刘杨：这会成为您电视剧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戏吗？
高希希：一定会成为的。
主持人刘杨：我们这么难的高峰已经攀越了，未来还有什么东西会引起您欲望和兴趣呢？
高希希：我觉得这个高峰只是一个点和台阶，面对我们会有更多的高峰。比如说今年再往下走会有要面对的电影，还有明年的电影，还有后年要面对的电视剧。就是充满的挑战，就是攀登欲特别强，我觉得倒是一种好事。
主持人刘杨：到了您这样的年龄，会不会觉得人生有点心想事成的感觉？
高希希：这倒没有，我有时候感谢上天到不是说心想事成，是我经过努力，他给的我机遇和空间，我觉得是要感谢上天、上苍的，因为这个不是每个人可遇可求的事，有些是可遇不可求的。确确实实给我机遇完成了我曾经的有的梦想或者不敢有的闷响，也许再过10年我可能就没有这个体力了，因为导演除了是脑力活之外也是体力活，因为要来回跑。
主持人刘杨：谢谢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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