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谈《借枪》：忘掉《潜伏》 不与自己比较
原著作者龙一
本版撰稿 本报记者屠晨昕
顶着“《潜伏》小说作者”耀眼光环的天津作家龙一，2011年年初，再度聚焦在镁光灯前，他的新小说《借枪》本月上市。根据《借枪》改编、依然由姜伟执导的同名电视剧，也在一些电视台和网络上热播。
近日，龙一接受本报专访。写小说迂回曲折的龙一，长得有点坏坏的，但说话却透着实诚。他说，小说《借枪》其实不是新作了，早在2007年3月就在《小说月报》上发表，“等到今天才单独出版，就是为了沾电视剧的光”。
之前有消息称“《借枪》电视剧卖出260万元一集的天价，创造了国内电视剧单集的纪录”，在这种情况下，龙一这番话说得够坦率。
看过龙一小说的人，都会被其荒诞风格与诙谐色彩吸引。《借枪》延续这样的风格，而且“变本加厉”：在抗战时期的“孤岛”上海，共产党员熊阔海计划刺杀日本刽子手小泉静二，但刺杀计划遭媒体曝光，一场暗杀演变为进退维谷的表演。小泉静二决定如期出现在指定场所，以示他不惧共产党；熊阔海也没有退路，架起一把机枪，按计划在万众瞩目的行刺地点现身。因为这杆枪是借来的，中间发生了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而且《潜伏》里的步步算计，在《借枪》里变成了赤裸裸的明杀。
电视剧《借枪》相比较《潜伏》，故事背景从解放战争时期的国统区转移到了抗战时期的沦陷区，男主角由孙红雷换成了《蜗居》中因饰演宋思明深入人心的张嘉译。而改编不再由导演姜伟兼任，新加盟的编剧林黎胜也不是等闲人物，他曾创作过《天下无贼》、《浮华背后》等热门影视剧。
对比《借枪》中的熊阔海与《潜伏》中的余则成，是个有趣的话题。用龙一自己的话来说，余则成是中上层地下工作者，表面身份是国民党军统特务，拿着不错的工资，生活无忧，只是工作存在危险；而熊阔海是半公开身份的下层地下工作者，生存都成问题，更没什么工作经费，需要自己打工挣钱来攒经费，而组织上交给他的暗杀日本军官的任务，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他明知道没多大希望还是要一拼到底，更加悲壮。
在《潜伏》大热后，龙一曾多次表示，电视剧的成功主要是姜伟的功劳，并夸赞对方是真君子。在拍摄《借枪》过程中，龙一曾在片场驻留一个月，亲眼目睹了老搭档是怎么工作的。“该剧前后整整用了两年时间，对于姜伟来说，《潜伏》大获成功后的两年多，他完全可以出去拍五六部电视剧，进账上千万。可是他只拍了《借枪》一部，从剧本策划、现场拍摄到历时5个月的剪辑，每个步骤都亲力亲为。他是浮躁年代中难得一见的自尊、自爱、自重的艺术家。”
龙一还主动提起了《潜伏》和《借枪》的出品方东阳青雨，一家规模和名气都不大的影视公司，“我与他们合作，最看重的是他们的企业文化。他们几乎不参加行业内部或电视台举办的活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作品上。
记者(以下简称记)：请问您写《借枪》花了多少时间？
龙一(以下简称龙)：《借枪》写了6个月，大约9万字，边写边查证史料来着。我一般下午开始写作，晚上不敢写，因为晚上一写激动了，就会睡不着。写作表面看挺安逸的，其实费脑，伤身子。
记：您的新作《借枪》，电视剧已经在地方频道和网络上播出了，您也已经看过样片，如果给《潜伏》打100分的话，您给电视剧《借枪》打多少分？
龙：在《借枪》筹备之初，所有主创人员都有一个共识，就是忘掉《潜伏》，既不与自己的作品比较，也不与别人的作品比较。如果一定要比较或者打分的话，那是观众的权力，创作者本身没有这个资格。
记：据说《借枪》的男主角熊阔海本来是孙红雷的，后来换成了张嘉译。他扮演的熊阔海，与您小说里的人物一致吗？
龙：张嘉译是非常优秀的职业演员，功力深厚，他唯一的压力只来自于熊阔海这个角色本身。熊阔海是个前所未有的人物形象，这个角色是相声演员出身，身上有江湖气，有貌似油滑的通权达变，更有丰富的情感和沉重的责任感。电视剧里，这个人物变得层次更复杂、感情更强烈、内心冲突更激烈了。
记：《借枪》里的故事环境，恐怕超出了很多读者的审美体验。熊阔海是一个被推到绝境的小人物，所有的形势都对他不利，他要去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为什么会想到创作这样的故事？
龙：《借枪》的小说和电视剧有着同样的创作目的，就是真实反映中共下层地下工作者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同时生活化地再现他们的人生。
记：在《借枪》里，一个眼神不好、有老婆孩子、心理不够强大的地下工作者稀里糊涂被派去完成弟弟未完成的刺杀任务，为什么会有这样颠覆性的设置？
龙：人们只有在不清楚自己的工作目标，或对工作目标没把握的时候，才会故意颠覆某些东西，以此证明自己确实在“干活”。《借枪》里没有任何故意颠覆的内容，有的只是发现和还原。熊阔海的生活状态，是生活中时常会发生的正常状态，只不过以往的文艺作品没有表现这些内容罢了。
记：这次《借枪》编剧，请来了《天下无贼》的编剧林黎胜，在你看来，他的编剧工作做得如何？
龙：在剧本中，林黎胜对小说进行了极具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改造和发挥，特别是对熊阔海、裴小姐、熊太太和安德森的身份改造，使这个故事有了极大的情节和喜剧发展空间。剧本中绝大多数情节，都是编剧的再创作。更难得的是，林黎胜这样一个来自南方的福建才子，居然让这部电视剧中充满了“天津味”，并让小说里的荒诞性和诙谐感在电视剧里得到了加强和发挥，这令我惊叹。
记：《借枪》有着《反恐24小时》式的故事框架，所有戏份在一天之内完成，节奏感极强，一气呵成，让人想起姜文的《让子弹飞》，很吸引如今的年轻人。这是小说与电视剧的共同趋势吗？
龙：在故事结构上，姜伟非常清楚观众想从中得到怎样的信息和感受。《借枪》故事结构是那种便于观赏，便于理解的结构。那种为了复杂而复杂的故事结构，是编剧和导演能力有限，不知所措的表现。说到共同趋势，任何一种文艺门类都不存在共同趋势，只有“百花奇放，推陈出新”才是出路。
记：在《借枪》片场，姜伟给您留下什么印象？
龙：姜伟在片场从来没有当众批评过任何人。他不肯宣传自己，却从来不吝惜表扬合作者。在他拍摄的全部电视剧中，只有大约三四次因剧情需要而不得不出现的吸烟镜头。《借枪》里没有一个吸烟镜头出现。我与姜伟意气相投，但交流方式与众不同。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处，我们有时会长久地相对不言，但感觉很舒适。姜伟的为人和工作方式，是“润物细无声”的，他有坚守的原则。他不贪，不只是对钱，而是对世俗社会中多数被众人日夜追逐的东西，都极为淡然。
记：据说《借枪》260万一集的天价，创造了国内电视剧单集的纪录。如果是真的话，你就成为“含金量”最高的小说作者了？
龙：电视剧的销售我不懂。媒体说《借枪》卖了多少钱一集，多半是猜测，不可信。至于我个人的想法，只要制片商没赔钱，我便安心了，其他的事与我无关。
记：您曾经为了让小说里的细节尽量逼真，在家里做过土炸弹，那么为了《借枪》，您做了哪些特别的准备？
龙：这次倒也没有太夸张，主要是两件事。一是为了研究熊阔海借来的那挺大正十二式的歪把子机枪，我专门跑到北京的军事博物馆，待了大半天，足有六七个小时吧，基本上都在盯着那挺机枪，弄得管理员有点紧张。还有，就是远程射击时计算目标距离用的望敌远近计算法，不仅在网上找了许多资料，还把我毕业后丢了这么多年的数学又重新捡起来了。
记：您曾经说今年要创作唐代背景的小说，现在写得如何了？今年还有什么创作计划？
龙：唐代的那个选题是去年的想法，现在已放弃了，因为不好玩。我只写自己觉得好玩的故事。至于今年，我还真没想好，还是等待激情的到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