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编辑/白郁虹
在北京台播出的电视剧《大时代》中,段奕宏(微博)饰演的陈顶天怀揣着最朴素的梦想全力追求,有过极致的辉煌,也曾一败涂地,最终东山再起,成长为财富英雄。在这部戏开播前,段奕宏在微博中写道:“接下《大时代》是因为冯仑、马云、史玉柱、潘石屹等的创业故事,现实与理想的远近关系又让多少人歇了,并不再相信梦。”事实上,陈顶天创业初始时的落魄、挣扎、奋斗,也曾是段奕宏不息的追梦史。
神经、偏执、怪诞甚至癫狂,在影像的世界里,段奕宏擅长游走在超乎常人思维的极致人物形象中间,他最经典的角色,一个是《士兵突击》中让人难以捉摸的老A,一个是《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猥亵而妖孽的龙文章。超越已经成了一道坎,于是,他选择转向,选择自我“粉碎”。
“之前很多战争戏找我,但我知道我不能老在战场上,虽然战场让我更容易捕捉到敏感度和兴趣点,但我想回到城市,我也觉得是时候让我碰触这个题材了。我想剔除掉我习惯性的表演,比如龙文章、袁朗,有人说我演得夸张,那么我愿意击碎自己,重新树立一个不一样的人物性格。”《大时代》中的陈顶天便是段奕宏卸下戏剧张狂、回归自然朴实的原生态表演,它更接地气,更让人有种存在感。
陈顶天的原型是社会精英马云、史玉柱、潘石屹们的集合,从他们创业的艰辛和沉浮中,段奕宏也看到了自己的成长史,特别是当年怀揣梦想从新疆偏远小城来到北京,3次报考中戏3次被打回“原形”的经历,更让他明白过程比结果更值得尊重。
“他们是社会的推行者,可在推行的过程中,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承受的是什么?人们常提到男人的胸怀,认为是责任、是担当,但我觉得男人的胸怀是被撕裂的,撕裂之后他们承受了太多的委屈和不解。而现在,大家太在乎于结果带来的直面感,结果背后是什么没有人去关心。”
段奕宏像陈顶天一样,也经历了人生的撕裂与蜕变,而这种撕裂始于中戏,也顿悟于中戏。
“我从没有想过我能达到我现在的所谓位置,以前我就是眼巴巴地等待剧本,不断见组,被人挑选。好在,我毕业后有了工作单位——国家实验话剧院,这等于我生活有了着落,而这只是我人生的第二阶段,我人生的第一阶段很艰难,也很拧巴。也许是小时候的情结,想当然以为电影人可以在电影中为所欲为。那个时候起,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便产生一种忧郁的心态,我会为角色情不自禁潸然泪下。这种情愫把我推向演艺路,但这条路非常不平坦,我看不到边,它是一个高高在上、万里挑一的职业,那么我为什么还要一次次舍身报考中戏?这就是我的梦想吗?我不确定,我只是凭着一股热情,而这种热情又能持续多长?”
也许正是一次次失败的考试经历,激发段奕宏倔强不服输的心理,也让他或多或少了解了演艺行当,从中发现自己的短长,他说:“当我了解了我与别人的差异之后,我就有兴趣补上这一课。我一次次报考中戏,今天有人会说那是雄心壮志,不是,我只是觉得每天我要有那种充实感,或者叫折腾感,如果是空落落的一天,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直到考上中戏,段奕宏仍然没有找到进入保险箱的踏实感,他说:“我感觉不到这个职业带来多好的前景,我身边的同学那么有才识,那么光鲜靓丽,让我望尘莫及,那种紧张感、悬殊感更强于考试之前,我的梦在哪儿?我能保证合格毕业吗?更别说留在北京,留在实验话剧院,我想都不敢想,你没有好的家庭背景,没有强大的物质基础,想做一个北京人,我觉得是痴心妄想。”
曾经有位做生意的朋友劝段奕宏:“你这样苦哈哈地生活,不如我投资洗衣房,你来管理吧,就凭你的认真劲,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段奕宏思前想后,最终婉拒道:“大哥,我想给自己5年时间,我还是喜欢表演。”对方摇头,丢下一句话:“喜欢不能当饭吃。”
“那时候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是为了生计吗?是。我有时为了生计而纠结。但我特别自信的一点是,我一直没有丢掉我的方向,迫于环境,我想我先要做到的就是做一个优秀的人,优秀的演员,这是我力所能及也是当前还能做的,它让我打消焦虑感,就是先做好每一部话剧,把每一次机会当成第一次机会来珍惜,它能让我踏实,并且逐渐看清自己,我特别感谢那几年的纠结。”
“内地男演员缺少精英气质,我们要正视这点。”
记者(以下简称记):《士兵突击》前你一直默默无闻,这会影响你追梦的脚步吗?
段奕宏(以下简称段):有人说《士兵突击》让我一夜走红,我不承认这一点。我一直希望一切来得顺其自然,人们可能只看到结果,但我不想被结果所累。你说这种生活落差或者社会效应的落差有没有?其实在大学4年里我已经找到平衡点。因为我在跑,别人也在跑,他们可能跑到我前面,没关系,我只要不停止,我就有能力赶上去。这就是我所谓的内心持久力,也让我心态保持平和。我学会了纵向比,就是今天我是否进步了?通过作品我是否有了一定积累?
我记得我第一部戏叫《母亲》,大学4年没有拍戏,到临近毕业了,大戏《马》演出的时候,人家都是来看小陶虹(微博)的,结果看到段奕宏这孩子不错,选择了我。可是第一次拍戏,真是说不会说、坐不会坐,那种尴尬、无助扑面而来。但我有种逃避心理,就是我可以扎根在舞台啊,我可以不触影视啊,所以毕业以后我拍了话剧《生死场》《纪念碑》。但心理的那种挫败感、遗憾,一直在隐隐作痛。我为什么要逃避呢?我在乎的是什么呢?其实我在乎的是一种结果,觉得很丢人。我自认在舞台上可能更安全点,更能发挥自己的能力、价值,在影视镜头面前捉襟见肘,像个小丑一样。所以,因为我想战胜自己心理的恐惧感,其实都是心态问题。
记:导演说,中国内地男演员缺少精英气质、商人气派,陈顶天选来选去,你还算比较合适的,你认为呢?为什么拍商业戏,内地男演员总让人感觉特别土?
段:我记得拍一部电影时,有人说“中国男演员太土”,周围工作人员就不同意,说:“凭什么说我们内地不行啊?”我听完以后心里特别平静,我觉得要承认。我们当时看《创世纪》时,人家演的老板范儿都不一样,他们那种教育和土壤不同,我们之前没去过咖啡厅,你天天喝豆浆、吃馄饨的,要装出一个喝咖啡的样子,味道就没有,你只是机械地装出端着咖啡往嘴里灌的样子。这跟生活一样。我之前也是,不会品一种生活,我是在拿着刀和叉,但这就是在吃西餐吗?不是。法国人吃西餐,肯定要四五个小时,那是一种文化,所以一定要正视这一点。
“我的膨胀期早在大学4年里消化了。”
记:导演说陈顶天这个角色一度极端到病态,霸道,一意孤行。这种极端个性,你认同吗?
段:陈顶天坚持自己的理想,当别人不理解他时,他肯定近乎病态,我看了很多冯仑、马云们创业期间的书,我觉得他们的心态中肯定有病态的东西存在,这种病态其实就是不按常规出牌。人在创业阶段都可以共患难,顾忌别人的心理感受。但当你作为决策者时,会心生无形的膨胀感。人都是这样,允许他有一个膨胀的阶段。我记得有位导演评价某个演员时说,允许他在某个阶段有膨胀,因为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花环和掌声,感受这么多人瞩目他。那他是否能从膨胀感走回来,看清自己,对职业重新审视,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重新审视,这是非常重要和可贵的。人不犯错误、不走弯路,他永远看不清自己,但很多时候,人走了弯路也看不清自己。
记:既然每个人都可能面临膨胀期,那么你的膨胀期是到了还是早过去了?
段:我的膨胀期早在大学4年里消化了。那时,《刑警本色》一下让很多人知道我,走在大街上,发现很多人注视着我,我去公共浴室,他们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好像是说“你也来洗澡啊”。有一次,我走在商场里,迎面走来一对母女,给我的感觉是妈妈已经认出我来了,我想她肯定会走过来跟我打招呼,问“你是不是《刑警本色》里演罗阳的?”然后她还跟小姑娘耳语了几句。我等待这个时刻,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我微笑着看她走过来。我想说“我就是,我就是”。结果她说了句“他是不是咱市场上卖鸡蛋的哥哥?”一点不假,我听得真真切切,“鸡蛋哥哥”,说完她们俩笑着从我身边滑过。那种心理波动不是滋味,之后就是一种接受。
记:你的角色多少都有些偏执、神经,这是不是也有你本人的影子在?
段:我相信我身上有偏执的东西,我喜欢正常下的不正常,可能就是偏执吧,这种偏执用好了是积极的动力。周围人评价我较劲、有强迫症、太直接,是这样。比如在创作中可能我就挺直接的。以前跟导演合作,会忘却自己和导演的关系,不会顾忌我说的话别人是否能接受。有些导演会觉得你不给他面子,你在挑衅我的权威,尤其是现在,会说你谱大了。可那时我不懂啊,因为我们排练话剧,都会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但电视剧不是这样,那我要做调整,这不是妥协。我记得有一次在青岛拍戏,我拉一帮演员说“我们来走走戏”。有一天,突然听到一位老演员跟我说:“小段,你哪是排话剧啊,你想做导演啊!”之前还觉得我不是投入吗?不是敬业吗?不是,你要学会创作方式,这就是给我带来生动的一课。影视不是生排出来的,跟话剧不一样,更多来自于现场的撞击。我开始学会在乎别人的感受,同时提醒自己,段奕宏,你千万不能让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一定是你的原因,首先你固执己见,不相信别人,或是让别人没有开口说真话的勇气。现在会比之前顾忌得多。
记:顺便问一下,你刚刚低调地举办了婚礼,和邓超、孙俪;大S(微博)、汪小菲;佟大为(微博)夫妇等娱乐圈明星喜欢与大家共同分享幸福时刻相比,你们的婚姻显得低调、简单得多,为什么?
段:这就是我自己的习惯,我觉得这样更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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