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编辑/白郁虹
他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全国武术冠军,后以专业课第一、文化课第三的成绩考上中央戏剧学院。他曾经把中国功夫带上话剧舞台,又把武侠精神融入歌曲,他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像成龙(微博)一样的中国功夫巨星。他是《浪子燕青》中身怀绝技的燕青,《醉侠张三》中的一代武术宗师,《精武英雄陈真》中身手不凡的陈真……现在,他化身《西游记》中飞天遁地的孙悟空,一个非侠似侠,非英雄似英雄的除妖斩魔的齐天大圣。
放屁、抓屁股、扭屁股,向各路妖魔鬼怪做出轻蔑得有点萌的动作,被压在五指山下500年,导致精神分裂,还拉着观音姐姐的衣角叫妈妈撒娇,向天上飞的大鸟咆哮着“你这鸟人”……这就是即将在北京台影视频道播出的新版《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他颠覆了六小龄童版乘着七彩祥云、手搭凉棚探海远眺的经典“戏曲猴”,而是用接近猴子的造型和动作,以及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勾勒了一个据说是“男人成长蜕变”的猴王故事。用这一版孙语空的扮演者吴樾(微博)的话就是“人猴合一”。但是,相比于出身猴王世家的六小龄童,吴樾要如何做到“不是猴,胜似猴”?
“开拍前十天,导演对我极其不满意,张纪中一度想换了我。”
吴樾曾调侃自己“别人用脸演戏,我还能用屁股演”。说这话时,他已经放下身段,自由自在了。在此之前,他郁闷、狂躁、找不着北,甚至怀了自杀的心。
“开拍前十天,导演对我极其不满意,我一做手搭凉棚的动作,导演就会在一旁吼:‘不要戏曲,不要戏曲。’张纪中一度想换掉我。”
沮丧、消沉,满脑子浆糊,胳膊腿完全僵硬。那时,迈左腿也不是,迈右腿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对,但到底什么是对的,没人知道。
问题无解时,吴樾致电张纪中,两人在电话两头你来我往争辩了两个多小时,最终,还是张纪中的一番建议让吴樾顿悟。“他说,你要演一个孩子,一个顽劣的孩子。而且,你要懂得自在放下,想打滚就打滚,想上房就上房,顾虑太多只能让自己受累。”
吴樾这才意识到,那几天,他是在不由自主地模仿六小龄童,“本我”的他不见踪影。“道家讲求天人合一,习武讲求人剑合一,我要做的应该是‘人猴合一’才对啊。”
赶巧,他有两天时间回北京,于是,他抽出一天去动物园观察猴子,他在想:“六小龄童演得经典,但你不觉得你看到的任何一个孙悟空都一样,形体动作都是戏曲舞台上的动作?包括眼神、喝酒、吃桃的状态,等于是在美化这只猴。而我要演的,应该更接近真实的猴子,是动物园里大家看到的猴子。”
一路观察下来,他发现,真实的猴与戏曲猴截然不同,尤其是猴屁股最有特点:“猴子最多的一个动作就是抓屁股,所以,我把猴子撅屁股、抓屁股、扭屁股、放屁的动作,全拿来用在轻蔑妖精的身上了。那时我就说,别人用脸演戏,我还可以用屁股演。”
他又想起了10年前的毕业大戏(《文纳从树上下来》),自己扮一只老鼠,可直到交上作业,老师都不满地训斥他:“我怎么觉得你演得像猴,不像老鼠呢?”
“那次排练大戏,让我找到了猴与老鼠的共性和不同,其实老鼠和猴子的那种鸡零狗碎的小动作是很像的。当时我都找到猴子天性的东西,现在为什么不能呢?”
豁然开朗之后,吴樾进入“人猴合一”的最佳拍摄状态。他说:“从那一刻开始,我真正自在了,我的表现让导演眼前一亮。”
“真要换了我,我自杀算了。”
心灵自在了,但不代表身体跟着解脱。吴樾用“痛并快乐着”形容将近9个月的拍摄过程。最煎熬的是九个月里每天都要戴着一张面具“上天入地”。
“早上四点半化妆,一化就是三个半小时。头半个月,赶上重感冒,戴上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其余部位全部粘死,根本没法呼吸。每天演完戏,特别累,虽然是最先进的化妆技术,面具采用的是《人猿帝国》的材料,但里面的气味还是特别呛,一闻就想吐。你只要一动,就出汗,一出汗就不停地补胶。即便这样,你还要用平常十倍的力量去做表情,因为你在面具里即使嘴巴张开作咆哮状,你能带动的面部表情也只是一点点,你要不停地用力让脸部肌肉运动到极致才行。”
9个月里,吴樾脸上得了皮囊炎,腰部患上带状疱疹,差点就见了马克思。朋友们不解,说:“你傻啊,受了9个月的苦,别人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吴樾也曾想不开,他说:“付出这么多,得知可能要被换下的消息时,能不疯吗?我想了,真要换了我,我自杀算了。一点不夸张,我真的是用生命捍卫孙悟空这个角色,我觉得这版孙悟空就应该我来演。现在看,将近9个月的磨砺,我觉得我的身体和心理都经历了双重的洗礼,可以称之为一次蜕变。我非常知足。”
Dialogue吴樾
新版孙悟空的眼泪与恶搞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记者(以下简称记):六小龄童版的孙悟空深入观众骨髓,你要重塑一个,打破观众既定的形象很难。
吴樾(以下简称吴):六小龄童演得非常经典。而我在整个艰难的塑造人物的过程中,找到了自己的一条路,就是如何创造一个角色,而不只是形似猴。我们想描述的是孙悟空的心路历程。他从一个不懂世事的精灵变成猴,到学人礼习人话之后,变成有点像人的猴。到了阴间,他又是一只威武的猴。到龙宫,则变成一只顽皮的猴。你能看到这只猴的多面性。最早的版本,可能从它出世到第25集,每集都是一样的感觉。
记:有一些评论认为孙悟空的哭戏太多,堪比琼瑶剧了。
吴:剧本就是这么写的,每一次哭都要给他一个心路历程和情绪的递进。像张纪中老师对记者说的:人家把唐僧的头拿给他看,那是跟他19年亲如父亲的师傅。如果换作是你爹死了,你还不会哭吗?这是合乎常理的。包括范曾老师在看过六小龄童版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的一段表演以后,提到“我从你双眸含泪的状态下看到你对世间的渴望”。其实,老版也有,只不过,孙悟空没把眼泪流下而已。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塑造了一个人性化的孙悟空。
记:台词借鉴了郭德纲(微博)和小沈阳(微博)的段子,还有很多现代台词,会不会很恶搞呢?
吴:不会。像剧里孙悟空看到一只鸟,像极了人,于是他说:“你是谁啊,你是鸟人吗?”太搞吗?如果大家读过《诗经》的话,里面就出现过鸟人这个词啊。我觉得没什么恶搞的,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达到喜剧的因素而已。我们一直贯穿的一个思想就是,不是遵照,而是尊重。我们不可能完全遵照老版或者原著,但我们一定尊重老版和原著。
“我承认我有功利心,但那也是挑战,是人生的一次蜕变。”
记:用9个月的时间拍一部戏,而且每天戴着面具上阵,你觉得值吗?
吴:非常值。每个男孩子都梦想演一个百变孙悟空,包括我在内。而且,上千人,四年打磨,呈现出来这么一个魔幻巨制,我觉得非常值。我演了这么多戏,但没有一部像样的代表作,这戏肯定会是我的代表作。我也通过拍《西游记》,人生观和世界观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我的心态,我的实际条件,比如大家对你的关注度,对你的喜爱,还有最实际的片酬,都会随着《西游记》的播出而增长。所以,对我来说,再大的苦都值。
记:黄晓明(微博)、李亚鹏都是因为拍了张纪中的金庸剧一下跨越到一线明星行列的,所以现在很多演员都带着功利心态争演张纪中的翻拍剧。坦率说,你接拍《西游记》时想过这些吗?
吴:身处在功利圈,有这种想法很自然吧。黄晓明演杨过,李亚鹏演令狐冲时,有太多人关注,太多人想争取这个角色,但我相信他们也是出于对这个角色的喜爱,如果没有兴趣怎么做这个职业呢?我觉得这首先是基础。我承认我肯定有功利之心,但对我来说,那也是挑战啊。你想,他们演的杨过也好、令狐冲也好,都是不戴面具的,而我是戴面具的。它对我的人生来说,进行了一次蜕变,一次洗礼。我对我的人生非常知足,至少将来对我的孙子说,你爷爷也演过孙悟空。
“不是吾辈人才没有,只要多给吾辈一些机会。”
记:当年学武,后来学表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人生跨越?
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简而言之,1996年我陪第一个女朋友考北京电影学院,结果自己考上了,但当时我要参加1997年第八届全运会,所以考上北电以后我没去。第二年,打完全运会预赛以后,我选择退役。当时1997年,中戏先招生,所以我就先考了中戏。那时候没想过当什么功夫巨星,就是想上大学,我觉得人生当中不上大学是一个缺憾。
记:刚出道时,很多人把你看作是李连杰(微博)、赵文卓、吴京之后的新一代动作片接班人,虽然你也演了很多动作片,但真正的功夫大片看来看去全是甄子丹(微博)一个人。而你是真正武术运动员出身,又学过表演,会不会觉得不服输?
吴:肯定会。我觉得武术是我身上的一对翅膀,而演员是我表演的基石和我这辈子最喜爱的职业。文武兼备在我身上也算有所体现吧,文,我也是以专业课第一名,文化课全班第三的成绩考到中戏。武,我拿过多年的全国冠军。但是你能不能有机会上大电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甄子丹也是蛰伏了这么多年,他在《英雄》上的惊鸿一瞥,才有了今天的一席之地。连成龙大哥以前都是做武行,在李小龙时代,他是没有机会的。所以我觉得这个时代得有人慢慢顶上来,或者争取吧,但需要一个伯乐,不是吾辈人才没有,只要多给吾辈年轻人一些机会。所以,在电视剧这方面,张纪中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伯乐,没有他就没有新版《西游记》,没有《西游记》,就没有我这版的孙悟空。
记:这跟你的性格有关?还是娱乐圈市场竞争本来就这么残酷,大多数情况下,娱乐圈中人气比演技更重要?
吴:你说得非常对。我觉得赵文卓、吴京都非常棒,他们演了很多大电影,原本他们应该有更多机会、更大成绩的,但现在还是甄子丹大哥是最火的动作明星。他们不着急,为什么我就急着想达到呢?还是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事情吧。
记:今年,你自编、自导、自演了电影《武术班之中国功夫》,看来你也从未放弃对武侠电影的追求?
吴:从来没有放弃,我在这部戏里阐述了对武字的理解。我一直觉得应该有人继承成龙大哥喜剧动作片。所以,想起来我就会写一写,想写出一个动作喜剧的感觉。《中国功夫》只是非常小的制作。我才疏学浅,但作为数字电影还行,作为一部电影各方面就都显弱了。
记:据说你还写歌,憋着出专辑?
吴:我平时有点文艺愤青,喜欢写点东西,积攒了八九首歌曲,每首歌词都是自己写的,也录制了。我心里一直想做既原创又经典的武侠歌曲,做成武侠专辑,听了以后能振奋人心。我特别希望有时间,哪怕开个小型的音乐会,唱给我的影迷听。但现在全国音乐市场一片低迷,没有几个歌手挣钱。所以,还是先把演员做好吧。
记:你最大的优势是既有武术功底,又是表演科班出身,功夫片不应该是你表演事业的全部吧?你理想的生活和工作状态是什么?
吴:武戏我演了很多,文戏同样演的也不少,比如《雾都猎狐》《地下交通站》《欢天喜地七仙女》《大宋开国》。很多很多这样的戏。我不是除了打戏以外文戏一概不接。我就是水,到了任何容器里都会成为任何样子,我不会挑。当然人家说,你一样东西做不到极致,就不会有长足的进步,但我认为,我是演员,我应该把演员这门功课做好。演员分很多种,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跟演员沾边的,只要剧本不错,我肯定会去演。
至于理想的生活状态,我写过一段话,应该能说明我的心境吧。“找一泓碧水,钓几尾闲鱼,回忆人生得失,心犹凡尘外。喝一壶老酒,交一群朋友,畅谈悲欢离合,笑饮江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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