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梗概:
日本和歌山县太地町,是一个景色优美的渔村,每年数以万计的海豚经过这片海域,渔民们将海豚驱赶到靠近岸边的一个地方,来自世界各地的海豚训练师挑选合适的对象,剩下的大批海豚则被渔民赶尽杀绝,血染海湾。此事因为种种利益而被当地渔民和政府等所隐瞒。理查德·奥贝瑞年轻时曾是一名海豚训练师,他所参与拍摄的电影《海豚的故事》备受欢迎。但是,一头海豚的死让理查德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从此,他致力于拯救海豚的活动。不顾当地政府和村民百般阻挠,他和他的摄制团队“非法”潜入太地町,要将对海豚的屠杀公之于众……
顾晓鸣
故事片以“故事”展现“事实”,纪录片则以“事实”讲述“故事”。优秀纪录片传神之处令人叹为观止,当然,也在于事实的记录和剪辑,但没有一个深层的人类经验和心灵故事,就谈不上是一部成功的纪录片。
从这点上说,今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得主《海豚湾》无关乎海豚,无关乎具体的哪个国家,无关乎某一种动物性食品和产业。世人就这样突然被抛入了这样一个吊诡的境地:那些引起我们食欲和观赏快感的“兽兽”,原来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因为哺乳动物,不但生理器官本为同种同根,而且游起来,还真不分伯仲。更要命的是,这是那个通人性有智慧,甚至识人知人救人的可爱而仁义的海豚!影片的切入点就是这样一个宇宙学的命题:海豚和一切动物被创造出来,供人消受、使用、玩赏,这天经地义的事,因为海豚专家理查德·奥贝瑞成为保护者而形成了悖论:海豚几乎是通过被人限制自由驯成玩物之后,才比兄弟姐妹动物千万倍地获得人们的同情,在残杀享用海豚的食品产业链的边上,出现了“保护”鲸鱼(包括海豚)的另一条政治经济文化的“产业链”——保护机构竟成了杀害机构。
影片非常精细的蒙太奇和话语的镶接,构建了纪录片的影像文本,卷进海豚一事的几乎各个利益相关者;连海豚的微笑和观赏海豚表演的孩子们的微笑,都在这样一个文本中,呈现出与平时全然不同的意象和意义——“微笑”掩盖着令人悲伤和神伤的人类物种与其他动物之间那永远无解的难题和窘境——试问,如果海豚被充分保护而充斥整个海洋的时候,同样可爱的人类朋友可以被捕杀、被享用吗?老虎呢?大象呢?影片是无法解答的,因此,影片下半部就着重对捕猎海豚这一国际生态保护和经济活动的复杂现实加以追踪和报道:海豚保护和开发问题所蕴涵的国家利益之争,其实正是人类物种与非人类物种的关系和矛盾所引发的人类物种内部各种“亚物种”(国家、组织、产业等等)之间的关系、矛盾和争斗。影片把人与海豚的可爱关系,同保护海豚者与捕杀海豚者的不可爱的关系,反复对比,在视觉上、声音上和话语上反复营造一种诉求,一种“神入”的效果——我不是海豚,但我仿佛进入这样一个通人性爱人类的动物种群之中,感同身受。于是,影片结束时我们都是海豚,我们都有保护海豚的热望。
“我用10年的时间创建了海豚产业,之后再花35年倾尽全力想将之摧毁。”这是支撑纪录片《海豚湾》主人公理查德·奥贝瑞的生活信念。《海豚湾》直接把主人公被保护机构拒斥,切入“海洋世界”这样一个文明的、友善的动物表演事业和人造的海豚之家,实在是很有匠心和哲思的,对比一“泻”几十公里的海豚冲浪的画面和浩瀚大海中遨游的美丽身姿,人类的一切美意,对海豚兄弟姐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人终于困在自己的生存,不,甚至困在自己的觉悟之中。从这点想来,影片也就只好这样戛然而止了,几个下台了的干部又能对这样一个宇宙的问题之解决有何补呢?人本身是伴随着马、狗、牛、羊而幸存世界得以成长的,做牛做马做走狗和宠物的这些兄弟姐妹物种的最终命运究竟在何处?《海豚湾》的英文原名,只在一个“湾”字(The Cove),人类何时可以走出这个Cove?
当然,与我们见得多的,包含内在的人类故事、浸透某种人生哲理,却显得冗长而平淡的纪录片不同,《海豚湾》把侦探真相与对题材和海豚主人公以及叙述者本人的深度探索,互渗交融,构成了流畅而故事片式的节奏和情节。就纪录片本体而言,也是一个创新,遑论其在娓娓道来之中的雄辩性和论战性,以及对公众认知的影响力和行动的鼓动性了。奥斯卡似乎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