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来源:正在白话 郑 平隐姓埋名的新新人类
中学语文课考试经常遇上这样的题目:茅盾的真名叫什么?冰心的真名叫什么?后来我们向语文老师提了这样一个问题:鲁迅先生在领工资的时候签的是鲁迅还是周树人呢?估计是这次发难让老师怀恨在心,不久就找了个茬儿治我们,还让我们每个人写份检查。检查我们倒是写了,但落款却让老师颠来倒去地看迷糊了———我出的主意,让每个人都起了个
笔名,张毅叫方秀,谐防修音,李建国叫范迪,谐反帝音,我把最好的名字留给了自己:张白愚,从毛主席老三篇的三个主人公张思德、白求恩、愚公名字各取一字。老师听我解释之后眼睛亮了一下,但瞬间变成冷笑:笔名?哼,你们也配?
于是几乎是本能的,自己的文字第一次变成铅字时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自己的真名,总觉得有个笔名是一种很有面子的隐姓埋名。
现在城市的新新人类倒是有了许多隐姓埋名的机会,当然笔名比真名还著名的是少数造诣颇深的人物。
朋友之间直呼其名也少,外号昵称横行,要是在外企或沾点洋味儿的单位上班,多半互相以安妮刘、彼特王之类相称。我没有洋名,倒是在网络论坛上厮混日久之后,四个字的网名不经意成了使用率最高的代号。在家过年时,有人打电话,我正忙着,就让我妈替我接。网盲老太太一听对方说找汉字狂草,说了声打错了,赶紧给挂了,一回头告诉我说是找个日本人的,没准还是国际长途,怕浪费人家电话费,没敢多问。
笔名、网名、昵称、洋名多了之后,除了在各种法律文书上签字之外,真名的用处似乎越来越小了。对于不认识的人,名字当然没有用;太认识了的人却也没用。家里人一般叫小名,从羞答答地低低一声“哎”,恋爱到对方能叫你小名时,基本上离水到渠成已经不远了,从此两人之间大名基本作废,依次按“嘿”“那谁”“孩儿他爸(妈)”“老头子(老太婆)”的顺序沿革一生。
有时候看别人费了牛劲为刚出生的孩子起名字,我就想:还不定他自己以后管自己叫阿狗还是阿猫呢。财富生活 陆新之女生也爱谈时事
和其他朋友相比,销售女将张小姐的风格很不一样。
第一次见张小姐的时候,是在一个海滨别墅项目的开盘宴会上。本来这种场合,大家都是来晃一圈,给主人家一个面子,随便吃喝一点就开溜的。但是,座间偏偏见到一个穿套装的年轻女子,操着纯正粤语,在阳台上和几个港式西装中年男谈得不亦乐乎,而且话题涉及香港地产基金和soho的《杂碎》新书,我们几个还觉得纳闷,说这人也真是不容易啊,也不像是请来的电视台主持人啊,居然这样话锋颇健。介绍之后才知道,原来张小姐乃是某大化妆品牌的市场总监级别人物,业绩常常领先同行许多。
以后见面机会多了,发现张小姐还真是铿锵玫瑰一名。难得的是,除了工作的时候,她跟大家一起极少谈她的公事,而是陪着大家天马行空,所以分外受欢迎。有朋友甲忍不住问,你做的是女性产品,但是偏偏有耐心跟我们这群大老爷们白话,为啥?张小姐说这个一看你们就不熟悉销售啊,市场销售这个道理,绝对是不能一厢情愿硬销的。大家不解,说你也不能太玄乎了啊。张小姐说我在这里做了十年,一开始也是恨不得每天都能遇上客户,最好还是大客户。但是两三年之后就明白,朋友多,比起客户多更重要。众人若有所思。
又一次,张小姐挑头搞了一个晚会,来的确实是各路英雄,比例还是男多女少。有人不禁窃笑,说你这个女主人家也真是挑人啊。张小姐忙说冤枉,不是不想多找手帕交的朋友,但是商场之中,女性能有决定权的人本来就不多,化妆品这个东西,虽然说终端是女性,但是其实中间环节和各部分头面人物,都是男的居多。老友乙也在旁边恍然大悟,估计啊,真是女性的合作伙伴,你这个谈时事国际的路子,可能也不大能够拿下哦。
张小姐也谈起她的从业心得:“我以前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最不喜欢悲剧。只要是悲剧结尾的东西,统统不看;看电影电视,看到有人被冤枉了、受到不公正待遇了,就赶紧换台。现在虽然也不喜欢,但是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把头扭过去就能解决的,所以现在至少能睁开双眼,把它看完。”八卦之声陈白村卧虎藏龙
电影《功夫》里,她是城寨的女房东,脸相刁蛮,皮肤粗糙,身材臃肿,烫发卷子像水果一样长在头发上,始终穿睡衣,嘴里叼根烟,站在城寨中央,把不交房租的房客骂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却原来,她是中国最早的“邦女郎”。30年前,不过十几岁,就曾经在007电影《金枪客》里扮演女学生,一身学生装,脸庞轮廓清晰,青春气息浓郁,身材娇俏火辣,更在危急关头救了詹姆斯·邦德。
再追溯,还是“七小福”之一,成龙、洪金宝的师妹。武戏班子里挨打挨骂苦练出一身武艺,是香港电影界中为数不多的女性替身演员,在24岁上激流勇退嫁了人,从此定下心来,相夫教子。麻将桌上,菜市场里,服装店中,股市屏幕前,一羹一饭,朝朝暮暮,不提当年繁华与惊心。
大概也有人替她惋惜,也被人挽留过,被人劝说过,却不为所动,人各有志,她的追求不过是平凡日子。在南国潮湿的空气里,看看凤凰花开了,凤凰花又开了。
一起吃苦的师兄弟,如今都是一方霸主、娱乐圈子里有势力的家族,她却甘心情愿,做七个人里,被人提起时要打个问号的那个人。30年过去了,终于被周星驰诚心打动,增肥扮丑,演一个包租婆。在30年后,被人重新介绍,重新提起当年荣耀。
《卧虎藏龙》里的李慕白说:“江湖里卧虎藏龙,人心里何尝不是?”
30年里,她隐居在闹市里,寻常的生活是她的迷彩。30年后的电影里,她的身份是隐居在闹市的武林高手,混迹在闹市众生之中,睡衣和头发卷子是她的隐身衣。真实与虚构之中,有着无数契合的可能。
电影只90分钟,她却隐居了30年。这30年里,也许无数次与青春美貌的少女交往,她们正当青春,有她们的得意与骄傲,对这黄脸老丑的女人,心里大约有三分不屑。她却不予分辩,心里有自己的失落、得意与骄傲。她知道,这世界上最公平的就是时光。域外杂记刘媛巴黎酸奶
那天下了雪,后来变成冰凉的小雨。巴黎的街道人迹稀少,再往前走穿过低矮的屋檐就看见火车站。我走在另一个国家另一个城市的街道上,渐渐体味到某种似曾相识的心情。
前年,初到巴黎,我就丢了钱包。仲夏的黄昏,在警察局白辣辣的灯光下向警察交代:护照、信用卡、两千块钱还有一张全家福,钱包里装的就是这些玩意儿。他懒洋洋地:你先回去,有消息通知你。我四顾茫然充满怯意地说:能借我……五十欧元吗?警察掀掀眼皮。我紧张地报明细账:回家搭车二十元、买点吃的十元、明天上学坐车十五元、流动资金五元。警察呆怔半分钟难以置信。我见状马上说,和您开玩笑呢。出门发现天空下起雨。被华丽楼宇切割的城市这时忽然温柔起来,甚至使置身其中的人生出了同样的回响。失窃的感觉和凄凉的雨水兜头浇下一样。刚到新环境磨不开脸找人借钱,忍是惟一的出路。一日三餐酸奶充饥。月底,喝成牛人。见酸奶,便恶心。
如今同巴黎的朋友们拍娱乐节目,动不动以万说欧元。我亲爱的伦敦好友蹬了心心念念的恋人把自己嫁给一个法国暴发户,她说,现在什么都不缺,腻味了就花钱,玩命花。我很想知道商业规律在男女之间是怎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感情和肉体在女人心里总是难以分割,这和拍节目搞发行正好相反。除了一些人精和专业人士,没哪个女人能免俗。一旦两者分割成功,连在堕落中仰望一下的机会都没有,那叫万劫不复。
和外拍组在巴黎街头闲聊,八卦再多多不过私人艳遇。环顾四周,活色生香,人欲成灾,没有掩饰和过渡,我一下子想到孤独、想到空虚、想到宾馆式的情谊、想到陌生……细雨连绵的黄昏,我在街头好像看到了很多酸奶。出门在外王小妮小镇
不久前收到一个陌生人的来信和一叠诗,信中形容他生活的地方:这个小镇街道泥泞,尘土飞扬,如果你路过,根本不会走进它。那小镇叫郭家店,如果去北方,我会去看看在泥泞尘土里写诗的这个人。
两年来,我走的地方中,印象深刻的中国小镇有两个。一次是开车经过107国道湖南段的一个晴朗下午,在汩罗县地界。农用车、拖拉机、行人把路面完全堵塞,我们停下来,看见平地搭起戏台,身上插满小旗的演员在台上又唱又旋转舞着长枪,机器声人声赛着锣鼓声。当地人好像不欢迎外人,我们混在人群中静静听了一会儿戏,听到有人说,戏要唱3天。另一次是去山西,本来只是路过,偏偏转进了一个不知名小镇的闹市,在著名的洪洞县境内。突然乱哄哄的街心让出条路来,十几个年轻人各牵着一条狗当街而过,那种藐视一切的傲然,真是带狗长街行。停下来问,说是小学校操场有赛狗。狗随主人沿途展示实力。路边摆摊的纷纷退让,拉扯那些绣着花喜鹊的大红棉门帘。一动一静,一收一张。
荷兰与德国交界处有个小镇,我们在那儿停留3小时转车。一出车站,迎面来个小伙子,外语加手势,表示要跳一下舞,莫名其妙转了几圈。小广场上有他的同学,正排成一列拍手观看并且给他鼓劲。我们转过小镇回来,发现这伙中学生还在,每一位被火车带来的客人,都要受邀跳几下舞,他们以这种方式向光临小镇的客人表示友好?还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成年礼?语言不通,无法知道。
天下的小镇一座连着一座。如果从天上看,走过的地方都可以用红线或黄线连起来。而它们却一年又一年地遥远地并列着,你不像我,我不像它,味道风格各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