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孙李
何立伟专栏
第一次见到白玫,穿得极简单,就是一件白圆领T恤,一条水洗牛仔裤,却是青春猎猎,性感勃勃。她拿粤语唱《红茶馆》和《千千阙歌》,几可同陈慧娴乱真。叔宝侧身跟我耳
语,“我最近在上她。”又道,“别看她一副天真样子,是条小泥鳅咧。”
——何立伟
那天下午我们楼里停电,我便提着笔记本电脑到街对面一家茶餐吧去。我在靠窗的位子上敲打键盘,忽然有人叫我,抬头一望,有三张俏脸如桃花绽开。嗬哟,吴莎莎、袁小莉,还有白玫,正坐在斜对面的卡座里。满室春光无限。她们招手邀我过去坐,我刚好完稿,正要休息,恰有养眼的机会,亦是大悦。我问三位美人怎么凑在了一起?她们叽叽喳喳聒噪一片。
原来是白玫从北京回来了,在我们这条街上开了家时装店,另两位来祝贺,亦顺便“给她做点营业额”。她们皆是三十左右的时髦美少妇。我说好几年不见了,时光对你们似乎不起么子作用呵。她们三位就笑,说伟叔你就是嘴甜。
倒回去十年,那回叔宝叫我去唱卡拉OK,我第一次见到白玫,穿得极简单,就是一件白圆领T恤,一条水洗牛仔裤,却是青春猎猎,性感勃勃。她拿粤语唱《红茶馆》和《千千阙歌》,几可同陈慧娴乱真。叔宝侧身跟我耳语,“我最近在上她。”又道,“别看她一副天真样子,是条小泥鳅咧。”
叔宝是贾宝玉似的人物,见漂亮妹子就多情。后来叔宝到北京办公司,把白玫亦带了去。而在此之前,他们已开始同居。一好好了八年。其间叔宝从北京捣蛋归家,溃得一文不名。而白玫则留在了北京,做一种婴儿用的“尿不湿”。做得颇辛苦,但亦是把挣来的钱大半寄给叔宝花销。
叔宝大手大脚,常听得他给白玫打电话,“再汇个四五千来,呵!今天就汇!”口气还是命令式的。白玫汇钱来,叔宝就拿着去找漂亮妹子多情。不管多么滑头的小泥鳅,他几乎是手到擒来。此事白玫并非不晓得,她亦在北京有了情人。但她心里始终还是只有叔宝。
他们分手是2002年,之前叔宝进过两次拘留所,皆是白玫飞回来打点营救。叔宝蓬头垢面地从里头出来,对白玫说,还是分手吧,你没必要再跟我在一起了。据说白玫是一路哭着回的北京。
去年,叔宝终于结了婚。新娘是一家宾馆的前台经理。亦是青春、漂亮、性感的小泥鳅,与十年前的白玫颇有相似处。令人费解的是,叔宝婚后半年便做了爹。据说叔宝后来对朋友讲,“左看右看,没一个地方像我,妈妈的,还不晓得是哪个的种!”
而白玫呢,亦是紧跟着叔宝把婚结了,不过亦是听说结婚当天两口子就开始吵架。
所以白玫看去确是沧桑了,目光之中甚至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忧郁。不过吴莎莎和袁小莉皆是快活人,叽叽喳喳说笑不停,感染得她亦如一只快活鸟。袁小莉突然提议,把叔宝也叫来好啵?吴莎莎听了大拍手掌,说好好好!我亦惟恐天下不乱,说要得要得。白玫告饶道,行行好吧。你们叫他来,他还以为是我让你们叫的咧。那二位齐齐地嚷:要叫,就是要叫!遂摸出手机来打通了叔宝……
等叔宝的过程白玫很不自在,表情亦很复杂。像是要逃避,又像是要迎接。一会儿叔宝来了,一见白玫在此,尴尬模样道,我就晓得,天下没有好吃的夜饭。“你好白玫,听说你回来了!”白玫低着头,不望他,“回来两个多月了。”
“握手呵你们两个。”吴莎莎叫道。“我还有点事,我要走了。我是跑过来看看你们的。”叔宝跟白玫之外的所有人点着头,转身就走了。
“么子意思呵这个叔宝,”吴莎莎气愤道,“太不像话了!”
白玫的脸显得很白。只听她喃喃道,我就晓得……你们,以后再也不要提他了……
那一阵,我们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何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