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小猫
看过赖声川的《千禧夜，我们说相声》，大概不会忘记贝勒爷的鸟笼子里放的是一盆鲜花。那位贝勒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我们弄明白鸟笼子里原本是有一只“小我”（鸟的名字）的，有一天主人把鸟笼子打开，亲爱的“小我”再也没有飞回来。看来比之极其尊贵的王府，鸟儿还是向往大自然的任意翱翔。
几年前初到S市，寂寞中买了一只画眉陪伴。这只画眉是雌的，我叫它画眉小姐。透过精致的鸟笼子，画眉小姐的目光与我即若即离，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水。鸟的神秘天性使我感到也许它和它的同类才能做到亲密无间，我应该给画眉小姐找个伴侣。我的一位当地朋友得知我有此意后，周末意外地给我送来了一只雄画眉，据他说是在附近的山林里捉到的。
这只鸟笼子就成了画眉小姐和画眉先生的安乐窝，看到它们在窝里相处得很和谐，我心里也感到踏实。看书时我故意关掉音乐，悄然聆听画眉啼鸣。有时我在想，这对小情侣是在对情歌呢还是在激烈争吵？遗憾的是人类永远听不懂鸟语，所以就不知道。
可是夏天的一个早上，我无意中打开鸟笼子，画眉先生猛地从鸟笼里冲出，飞向阳光透过的玻璃窗又被撞了回来。我明白画眉先生想飞回属于它的那片鸟笼之外的山林，我猜测着也许这对小情侣相处得并不是那么和谐，有时的啼鸣真的是在吵架。画眉小姐也跟着飞了出来，但是马上又骄傲地飞了回去，也许它生来就习惯鸟笼生活。但是，画眉先生却萦绕着房间四壁飞来飞去，寻找出路。我已经把门窗关紧，端坐沙发上看着画眉先生有时停留在花瓶与一只玩具车交叠在一起的深紫色阴影里，有时拍着翅膀落在书桌上呈不规则图形的淡金色阳光中，偶然向我投来探寻的目光，似乎在说“我想离开了”。与它们相处久了，我们的目光也能友好地交流。我于是向它频频递去同情的目光，让它明白我很理解它的处境，但是我还是希望它能回到鸟笼子里去，毕竟两只鸟在一起不会孤独。因为我似乎听出，画眉小姐在笼中的歌声是在哀婉地求它回家。
我能感觉画眉先生听信了我的目光“劝说”，当然重要的是它依然深爱着画眉小姐，不忍心离开它。当画眉先生最终回到鸟笼时，我似乎又马上意识到也许干了件蠢事———就像人类的情侣一样，要是这对鸟儿在一起过得不幸福呢？
类似的境遇我相信很多人在生活中都会碰到，在影片《红》里的那个老法官，他曾经无罪开释了一个水手，从法律角度来看水手是有罪的。老法官事后打听水手结了婚，与一个女人过着平静的生活，有三个孩子。女主角瓦伦汀听到这里脸上漾起初春暖人的微笑，她对老法官说：“你是对的。”假如老法官事后得知的是，那位水手并没有和一个女人过着平静生活，而是继续他的犯罪生涯，瓦伦汀还会觉得老法官是“对的”吗？
对与错的分野仅仅在于一念之间，这一念对于当事人至关重要。影片里老法官在得知水手“过着平静的日子”后也获得了内心的平静。而我却一直忐忑不安，那年夏天我匆忙离开S市，把画眉寄养在隔壁女孩家。这几年断了画眉的消息，我不知道它们过得好不好。每每想起来，只有默默祝福这对小情侣。
（紫／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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