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 高桥
受访者 胡安 电影导演
五年前的《西洋镜》，使大家认识了胡安。五年后的今天，她又带着她的新作《美人依旧》以及必胜的信心，热情似火地投入了情人节档期“四小花旦”的争霸战———
高：怎么会想起《美人依旧》这种讲两姐妹情感纠缠的故事？
胡：手上有几个题材同时在做，包括前一段放弃的张爱玲的小说，《美人依旧》这个果子最早熟。这个故事分两种，一种是结构型的，你只要做到中上就可以，情节本身会弥补很多不足。另一种是感觉型的，必须做到上上才行。感觉这东西，玩的是风格，一招鲜，而且要足够鲜，眼光要足够远。
高：《美人依旧》肯定是属于后一种了，那您所指的远的标准或者说对自己的要求是什么？
胡：许多你觉得远的地方，都是国际上玩剩下的了。能够真正在“感觉型”的题材上有些突破的人，真的是大师。所以，一旦打定了主意，就等于逼上梁山。《美人依旧》也不可避免地要面临着这种考验。
高：这种题材后期的工作一定很艰苦吧？
胡：这回拍，我终于了解了什么叫“用胶片打底稿”，进了剪辑房，尽管后期还有很多可变的东西，但最终你只有25万尺胶片，你只能用这些编故事，放给观众看。从力度、节奏、音乐再到人物，都有一个精细的量化的表格，什么地方缺什么，每一项都有优良中差，如果有20个人都说这里有问题，那你就只好改了。
高：这倒和王家卫有些相似。不过，这种评判的方式真是相当苛刻。
胡：所以一直剪了10个月，我们做的工作实际上是用最有结构的，最有故事的方法拍摄一部风格的影片。如果说《花样年华》是香港中式，《美人依旧》则是纽约中式。
高：我所说的另外一个危险是来源于《美人依旧》的剧情简介，里面用了大量的“灵动”、“花团锦簇”、“冷艳蚀魂”之类的词汇。您知道，这种描述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显得太过虚无和软弱，而且它很有可能把一部分观众排斥在外。
胡：我知道它有些虚。这可能是故事本身的题材决定的。
高：你说这可能是你最后一部女性题材的影片。怎么刚拍第一部就这么说？
胡：女性题材是一个很重要的题材，但它并不是全部。就像傅雷评价张爱玲一样：毕竟除了爱情之外，天下的世界还大得很。你说爱情很重要，也不能天天说爱情吧。因为动起手来，能把爱情一竿子插到人心里，对爱情能有真知灼见的人，那真的是大高手。像李清照，所有人都在写，但她的东西拿出来，感觉还是很凛冽的。还有张爱玲，像她那么聪明，那么高风亮节的人到现在还没有。
高：所以女性电影像个泥潭。
胡：大泥潭。
高：下面无限的深，上面却只有小小的一块。
胡：对。高：《美人依旧》灌注了很多心血和想法，您对票房期待很高吧？而且，希望越高，底下撑着的人只能加倍辛苦，因为好结果依赖于每一次的判断都要正确。胡：拍摄影片时的细微感觉也是如此。感觉上的拿捏很重要，今天向左偏一点，明天向右偏一点。在此期间，大量的时间被耗费，没有路，没有太多的可能，有时候就连片头的字体换一下都会给影片的整体气质带来变化。每个人都有他的创作瓶颈，失去判断的时候换一个人来，就能很快看出问题，痛下狠手，无数不署名的编剧和剪辑为此做出了贡献。
高：捕捉感觉这件事很美，也很烦人。最后请概括一下《美人依旧》的创作状态。
胡：怎么说呢？感觉这东西变化多端，有点像天上的云彩，不断流动变幻，为了捕捉这微妙一瞬，我们用文字描写，用画笔记录，用相机定格，用镜头捕捉，用尽了各种手段。可就算快门再快，也赶不上它一日千里的速度。但是不管怎样，我们仍然不能放弃诉说和表达。《美人依旧》就是想用一定的篇幅去呈现一些我们所捕捉到的东西，它们是精致的，美妙的，是把扑棱棱飞的蝴蝶用银针钉在玻璃框子里的过程，这个过程的艰苦和诗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么说吧，云彩在天上飘，而我们站在地上，拿起罐子去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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