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有两个苏小小，都是钱塘（今杭州）人，也都是名妓。一个生逢六朝时的南齐，一个为宋人。这里说的是南齐的苏小小，那个喜欢乘油壁车出行的美女。2004年10月，杭州市政府顺应民间提议，在西湖畔重修苏小小墓，引发针锋相对的两派意见。争论的焦点是，为一个古代的妓女树碑立传，到底代表了怎样的文化？一位辞世千余年的女子再次临界人们的视线。令人称奇的是，每朝每代，她都活跃于人们的想象中，在文人们的口口相传下，成为多情之人的精神乐土。
唐代白居易咏苏小小“更有钱塘胜馆娃”，说的是生于绿杨深处的她胜过粉黛凝香的馆娃西施；同是唐代的李贺却赋予了悲剧色彩，“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是对苏小小爱情命运的叹息；宋代徐铉以“凭郎暂驻清骢马，此是钱塘苏小家”致以怀念；元代杨维桢则以“苏小门前花满株”表达了美好的幻想；明代纪青高度提炼，他以“才子佳人总姓苏”一句，将小小归纳为文士心中的情人偶像；清代朱竹坨则用“歌扇风流”四字，重新绘就了苏小小的生活画。
最值得称道的是清代的大才子袁枚。他刻了一枚私印，以唐代韩翃的“钱塘苏小是乡亲”一句为文，并在给一位尚书的诗册上使用了此印。尚书大为不满，袁枚对其正言道：“公以为此印不伦耶？在今日观，自然公官一品，苏小贱矣。诚恐百年以后，人但知有苏小，不复知公也。”
袁枚的话倒是被鲁迅活用了，他劝郁达夫不要像袁才子一样“身上穿一件罗纱大褂，和苏小小认认乡亲，过着飘飘然的生活”。
时间到了余秋雨这里，苏小小的意义被彻底揭开：“在她面前，中国历史上其他有文学价值的名妓，都把自己搞得太逼仄了。为了一个负心汉，或为了一个朝廷，颠簸得过于认真。只有她那种颇为哲理感的超逸，才成为中国文人心头一幅秘藏的圣符。”
什么是哲理感的超逸？当我们重忆苏小小的故事后，自然明白。
苏小小，出身商贾之家，先世东晋为官。她受家学熏陶，文才甚好，样貌亦出众。不幸父母早逝，性好山水的她与乳母移居山清水秀的西湖旁。她常乘特制的油壁车出行，并吟诵“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的诗句，名声日盛，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因此得“诗妓”的称谓。一日出行，遇宰相之子阮郁，二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因家人反对，阮郁事后不见踪影。这一遭遇令苏小小讳言情事，与人交往限于品茗清谈。上江观察使孟浪慕小小之名，想约她相会，小小三次婉拒，见面时亦不卑不亢，显示出不畏权贵的傲骨。自古红颜多薄命，苏小小也不例外。十九岁的时候，染风寒早逝。小小此前曾资助一名叫鲍仁的穷书生赴京赶考，金榜题名，获任滑州刺史。他本欲告知苏小小这一喜讯，却获知恩人离世，于是着白衣白帽扶棺送行，为苏小小的短暂人生又增添令人感喟一笔。
原来，这哲理感的超逸便是爱得风花雪月，舍弃亦不麻烦的洒脱；是应得了场面，骨子里又爱得忠贞；是满身豪情，又不图回报的单方面给予。
这该是苏小小情结的最终原因吧，应了男人们的爱情“三不主义”：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紫／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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