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绝情剑客亦会有例外的时候，他会心怀慈悲地，对我。我没幻想过会有死灰复燃的事情。只是我不提防，他绝情地，一脚将这灰烬踢得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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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喻的剑锋，在月色下有微微蓝色的光芒，如微凉的夜色般轻薄，真是一把好剑，不
枉我当年铸它之时滴上自己的鲜血。微动处，寒光逼人，我有丝眩晕。我疾速伸手，于他反应之前，握住他的剑刃，无声地，锋芒切入了肌肉，温热的血，缓缓地滴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痛极，却也是极度的快感。
他白色的衣袂微微地飘动，我愿意相信，是他在颤抖。
但是他并没有失声。镇定是剑客的本能，他不愧是桃花坞第一剑客。
我也同样的镇静。仅仅是出于本能。
犯错情有可原。而我，屡次犯同样的错误，则不可原谅。
我多少听他说，是她爱上我，与我何干？
我明知道假的，也微笑，温暖地拥抱他。
我不是白痴。知错不改，罪加一等。我根本罪无可恕。
无人的雪夜街头。寒冷阴森的白。耀眼雪地里暗红的血。谁说雪掩不去真相？现在的雪，迅速地掩去了我的鲜血，恍惚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真相其实从来没有隐藏过，只是我看不见而已。事情远比我眼中的简单，尽管我一直不愿意承认。
恭喜恭喜。她是桃花坞最有才情的女人。
我说。松了他的剑，握紧拳头，手心的伤口痛彻骨髓。痛能令人清醒，只是为什么我痛了那么多次才能够清醒，想必是桃花坞的桃花遮住我的眼睛。
我一输再输，我不再赌，因为结局已经昭然。
我光明磊落，那些女人与我，毫不相干。他朗声说，转身，飘然而去。
我站在那里，任雪花飘落，雪融化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没有泪的暖意。我竟是没有泪。我不是坚强，我只是接受现实。有些人，不是我并肩的对象，没有理由，只有事实。
是时候转身了。我输掉的已经不仅仅是爱情，我输掉的是尊严。而一个剑客，尊严比生命更重要。
他说，柳青爱上了他。
柳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有二十年的交情。
没有凭空产生的爱情。我无话可说。我左边是二十年的友谊，右边是五年的爱情。无论运用何种运算，结果都不应该是这样。
两年前是我的朋友如姬爱上他。还有再往前是阿花，阿草……
此等故事，再滥俗不过，而生活，永远比故事更具戏剧性，也更为反讽。
她真的是好的。比我要好。我真诚地说，凭我们二十年的交情。
此后，我们不过是路人。我在结束剑客生涯时才寻回果断决绝，并不算太迟。对于剑客来说，我的血，一直温度都高了些，现在冷却，也许未为晚矣。
他说：没有一个女人似柳青般不动声色。
呵呵，现在，她动了。为你。
这确实是全桃花坞除了杀人之外最值得光荣的事情。人可以天天杀，柳青可绝无仅有。
我记得我曾戏言：如你能迷倒柳青，我自然服你。又曾戏言：如她爱上你，我立时消失。
呵呵，应验得真快，我可以放下我的剑，摆摊说姻缘、看仕途了，也得感谢冷喻，使我收山后还可看相维生。
我不是不曾挣扎，更不是不曾努力。我虽然平常，却也不是没人要的赔钱货，而且我的剑，不比冷喻更慢。
我不是输不起，只是看输在谁手上。
感谢柳青，感谢冷喻。
我不羁的血液终于冷却下来，我浪荡江湖的野性也终于平复下来，我可以陪伴年迈的母亲闲话家常、把酒黄昏了。
只是冷喻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历练，我并没有更超脱一些。我，早已经是灰烬，之所以仍有热度，不过余温罢了。我以为，绝情剑客亦会有例外的时候，他会心怀慈悲地，对我。我没幻想过会有死灰复燃的事情。只是我不提防，他绝情地，一脚将这灰烬踢得四散……
他说：我不忏悔。
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女人死乞白赖地缠着他，一如如姬，一如柳青，当然，还有我。而我，不过纠缠得更久远些，脸皮更厚些罢了。
呵呵，我再度发笑。空旷的雪地，凄清冷绝。
我毁灭的，不仅仅是诗意与爱情。
倦怠的生活，平静的日子，散淡的江湖，争风吃醋也不失为一种良好的运动，同时锻炼身体和心灵，于他而言，是那样的。
于我，不过是加速死亡。
请容许我，在最后如烟一缕飘散前，不告而别地———离开。
我依稀记得，我的家乡在乌仙镇，那一个没有江湖的地方，有娘亲，夜夜悬灯待儿归。
但愿你与她，日日如仙，夜夜欢娱。
（紫／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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