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钱亦蕉（记者）
今天，作为一种混合艺术，摄影既不再是世界的映像，也不再是它的再现。它是世界的延伸，一个穿过镜子的副本。
从写实主义，到表现主义，再到超现实主义，摄影与绘画一样经历了各种思潮的影响
而发生变迁。一个包括35位艺术家、134幅作品的摄影展——法国三代摄影家作品展，3月17日起将在上海美术馆开展，继“印象派画展”和“新浪潮”展览之后，再次向中国观众展现法国不同艺术领域的伟大成就。
摄影·捕捉真实
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活跃在巴黎的一批著名摄影家，是为世界所熟悉的，比如爱德华·布巴、布勒松、杜瓦诺、马克·里布等等，他们被统称为人文主义摄影家。他们作品的特点是捕捉生活的生动瞬间，他们是孤独的漫步者，一双眼睛窥视着一切，不让任何有意义的瞬间从眼前溜过。他们深入日常生活，巴黎人的生活习惯和小小的生活乐趣都是他们关注的对象。
在本次展览中，布巴的《卢森堡公园》系列作品、富兰克·豪尔瓦特的曾作为《时尚》杂志英文版封面的作品《巴黎》，还有布勒松那“决定性的瞬间”，都将以充满温情和智慧的方式展示巴黎生活的舞台。或许，这批20世纪早期的作品很好地诠释了摄影作为瞬间艺术来捕捉生活真实的作用。
作为中国的观众，欣赏这些美好的瞬间是一种愉快的享受，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带着传统的审美眼光，再现生活片断是他们对于摄影艺术的理解。至于第二、第三代摄影家那些冲击力很强的先锋摄影，他们或许比较难以接受。对于欣赏的困难，摄影家尔冬强认为，“这主要还是观念上的问题，纯摄影是传统的认识。当代把摄影看作‘视觉艺术’，不一定要记录真实。法国人认为我们已经进入了视觉欣赏的时代，而国内的先锋摄影反应比较慢，欣赏自然也滞后了。”
摄影·制造幻像
进入20世纪80年代，法国摄影界出现了新局面，他们中的一些继续拍摄真实，而另一些则开始质疑真实，制造出他们自己想象中的影像。
贝尔纳尔·富孔把人体模型和真实的青少年人物放在一起，编制一幕幕瞬间。戈乔的系列作品《穿着衣服的照片》，把自己的肖像和一些时装设计大师设计的衣服缝制在一起，他的创作被认为“进入了一个既属于雕塑又属于摄影的混合空间”。帕特里克·托扎尼拍摄的《鞋跟》通过照片把原来的物体放大，变成了纪念性的雕塑。阿兰·弗雷谢尔的系列作品《银餐具及其他映像》则让人们看到了他拍摄类镜子物体的反射的尝试，在作品中，他关注的并非这些具有反射特性的银餐具的日常功能，而是它们的映像——一个脸庞或一副躯体瞬间的、难以觉察的映像，通过摄影家的作品得以永恒。
很显然，造型艺术家的参与和造型艺术本身的渗入，使得第二代摄影出现了崭新的面貌，摄影不再是简单的光和影的感知，摄影家不再记录真实，而拍摄他们制造出来的瞬间。不过，对于法国人来说，新的艺术并没有把旧有的传统完全颠覆，它们很好地共存，就像这次的展览，把一脉相承的三代艺术家的作品放在同一个空间里展示出来。尔冬强说，“法国人在这方面的包容态度值得我们学习，在国内，新、旧互不相容的对立情形比较严重。其实新的艺术出现，并不意味着传统的东西就不能存在，艺术家和观众都可以各取所需，并不冲突。”
摄影·合成影像
第三代摄影，或者说当代摄影，使得摄影这种艺术表现方式更加观念化。摄影家的关注点已不是摄影本身，相片成了表达内在思想的工具。通过电脑数码技术的帮助，摄影家完成了合成影像的工作，这甚至挑战了摄影“瞬间艺术”的本质，真实更是作为一种对立面而存在的。这一展区的作品都很有冲击力，比如《食品与药物》系列，前法国健美冠军和洛杉矶健美比赛冠军马尔蒂亚尔·谢里耶对可以使肌肉块变大的兴奋剂在其中的作用进行了分析。他首先拍摄了此类产品的包装盒（它们像人体的纸板外壳），然后进行数字处理，使用嵌入方式进行重叠，最终制作成“与实物大小一样”的照片。在菲利浦·拉美特摄制的大幅照片上，超现实主义变成了幽默，摄影家自己穿着深色的衣服，打着深色的领带，乘着“阳台”状的木筏穿过颠倒的香港港口。艺术家瓦蕾丽·贝兰跑遍世界，找到并拍摄了那些酷似麦克·杰克逊的人，他们笨拙地模仿着自己所崇拜的明星。对于这些作品的理解可以无限延伸，艺术家表达自己的观念，观众也可以有自己的理解。
新的思潮流派的涉入，使得摄影看上去不如过去那么大众化，然而同时它又比过去任何时候更接近通俗艺术。由于电脑的普及，数码技术的出现，对
于纯粹摄影技术的要求越来越低，任何人都能参与到摄影的行列当中。另一方面，其他艺术手段因素的运用，让人质疑当代摄影艺术的唯一性。不过，尔冬强认为，“任何一门艺术都要发展，生活方式的改变，艺术流派的出现，都是不可遏制的，然而它的本质不会被撼动。当代艺术已不再是各自独立的门类，而是走向融合。”
法国的策展人认为，摄影是社会的写照，在当代这个社会当中，对于人体的颂扬成为人们主要关心的一件事情。如果说在当代摄影艺术中，“人”既是主体又是客体的话，它是将自己置于实验和实证当中供人观看。今天，作为一种混合艺术，摄影既不再是世界的映像，也不再是它的再现。它是世界的延伸，一个穿过镜子的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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