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孙健敏
如果你已经下了决心,要留在这座叫做上海的浮世之城,做一个经典的女性小资,那么这本叫做《上海浮世恋》的小说可能会是一份很有参考价值的攻略秘籍。
譬如它告诉你当年巴黎流行的千禧年专用香槟酒是一种白色的商标上刻着金色字样的
酒,譬如它还告诉你,PK97和FACE都曾是上海泡吧一族心中的圣地。而这些细节都是有志于成为小资的人可能会用得着的独门暗器。小资生活就其本性而言,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当年在巴黎,对小资生活进行过深入调研的本雅明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小资们的悠闲实际上是一种必须的伪装,他们只有把自己装扮得越悠闲,才能在人力市场里把自己卖出更高的价钱。而这种产生于小资生活细节的知识正是进行这种伪装的必需品,本雅明把这些知识形象地比喻为城市生活的生理学知识。一个小资只有掌握了更多的此类生理学知识,他才能在这个小资已经扎堆的世界里处于无往而不胜的境地,才能无论遇到何种小资情境,都能保持面部表情松弛,并且稍稍带点微笑,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
而《上海浮世恋》之所以会被定位为女性小资的攻略秘籍,是因为它还展现了女性小资所可能遭遇的种种感情冒险。在这本小说里,与女主角演对手戏的男性角色个个都有所专长,要么是留学生、要么是商人、要么是艺术家,即使暂时还不能算是成功人士,也至少已经半只脚踏入成功人士的圈子,有知识的不至于木讷迟钝,有钱的不至于俗不可耐,有才华的不至于穷困潦倒,个个体面,人人有品,都堪称是上海男人中的精品,是女性小资择偶的上上之选,而女主角在与他们相处的过程中,又总是能应付自如,而且还常常稍稍处于上风,这里显然也会有一点正处于择偶期的女性小资们愿意参考一二的东西。
值得玩味的是,这部以上海命名的小说,它的叙事起点并非开始于上海,而开始于远方的巴黎,主人公迷惘的感情生活最终的归宿也不是小说中那几个正在接近成功的上海男人,而是那个天外来客似的长腿老外弗兰克。虽然这只是小说作者的假语村言,但某种意义上,也隐隐透露出了文化上的某种尴尬心态。
我不知道这个来自于异域的完美情人弗兰克是不是真的就会给女主人公带来真正的解脱,就像我不知道如果上海变得越来越像纽约或者巴黎,就具备了远东第一大都市的风华。但是我知道二三十年代的上海虽然被称为东方的巴黎,但是它从来是不用去模仿巴黎、纽约或者东京的,它知道它自己是上海,也必须是上海。当年,殖民者和冒险家们在想象着他们的上海,最激进的革命者在想象着他们的上海,最保守的旧官僚和遗老遗少们在想象着他们的上海,资本家在想象,小资产阶级在想象,普罗大众在想象,各种格格不入的力量和想像鱼龙混杂于这里,没有一种力量能够操盘整个城市,没有一种想象能成为统一的想象,它是鲁迅们的上海,是张爱玲们的上海,是茅盾夏衍们的上海,是新感觉派的上海,是鸳鸯蝴蝶派的上海,是九叶派的上海,在对抗和参差不齐中,便有了原创的上海,便有了遗留在这座城市里有关老上海的种种皮相。
我想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美的人生、完美的爱情和完美的城市,也许我们也真的能通过模仿来得到这些完美,但问题是我们能留下些什么东西让别人来模仿,如果没有,那么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城市即使再完美,也终不过是一些寄居着别人灵魂的空壳罢了。
《上海浮世恋》
金娜 著 中国戏剧出版社 2005年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