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十年说中国的中产家庭,一定是另一副笔墨。今天由编剧张朝晖、吴朱红,导演顾威来说,只能是2005年春天人艺小剧场里《家有娇妻》的这副模样:在小保姆身上找等级,在宜家花瓶上找品位,在11点的茶点中找享受。
这是一个暂时被屏蔽了的阶层,他们的生活水准和精神状态都被屏蔽在一道道纱帘,一道道窗的空间内。想看他们,入场时,观众都得撩开那道纱帘,才能坐在相当于他们家院
墙外的地方看他们。第二道纱帘升起的时候,男女主人公用了十分钟的时间讨论他们的儿子贝贝的教育问题。有意味的是,惟一的局外人小保姆也参加了他们的讨论。不仅参加讨论,她还在以后的几幕戏中参与这个家庭的情感生活,险些闹翻天。现实中的中产家庭,物质的壳渐渐硬起来,但精神的芯还空得很,他们精神的独立性还处在精装修之中。因而,只好把“品位”挂在口头上,女主人公何菲菲在戏开演20分钟后说出了这个词,相当地自信,语调是整场戏慵懒基调中最高昂的一次。而男主人公黎大洪换了三套运动装后也没有把妻子说服去野餐。刚刚走进中产之壳的人是不愿意也不可能走出去的,因此,无论是小保姆对外面生活的向往,还是那个从深圳来的弟弟都无法让这对中产夫妇走出这个既有中式家具又有西式沙发的客厅。在三一律的格局里,散发出的是茧一般的气息:一种重新编织的生活秩序,一种被过滤的生活态度。
整场演出,男主人公的情绪是最到位的,他的准确在于无所适从:有娇妻却习惯小保姆不离左右,有地位却决定不了一顿家庭野餐,有力气却在搬家具时扭了脚,有看法却在所有人面前支支吾吾。演员鲍大志的轻松背后,是现阶段中产家庭的不轻松:在财富、品位、教养等等之外,是所有家庭成员一时难以调整的关系,维持比改造还要难,脱胎换骨更难。女演员的困惑硬撑着角色的每一个夜晚。她除了说“品位”,我这身高档睡衣,我在看时尚杂志,我要喝上午茶之外,就是为“呆着”找理由。为这,她不停地找理由说服自己也说服他人。只是
演到80分钟时,她才赢得了掌声,那是全场惟一的一次热烈掌声:她说,我要崩溃了。是的,我们也要崩溃了。这么超前的主题在前80分钟一直与我们的生活隔着,还被他们屏蔽着。
《家有娇妻》演员们下场的地方是硬在观众席旁挤出的一块狭长地带,木板内是演员的脚步声,这也是继面对面交流之外留在观众席中的别样音响。这种“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处理,延展了舞台空间,也使“屏蔽”的主题有了更为开放的表达地带。我喜欢开演前长达三分钟的鸟叫声,也喜欢随后介入的钢琴声。生活环境和生存质量搅在一起时,“放松”便是最适宜呼吸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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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永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