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陈佩斯所说:“我们的戏非常传统,因果报应,有因有果,基本上是劝世的作品。”《阳台》是一部完全符合传统民间叙事模式的二元对立的作品:被欠薪的民工/小人物VS包二奶、拿回扣的城建官员/大人物;故事的模式在“三言二拍”等旧小说中屡见不鲜:走投无路的小人物却巧遇可以主宰一切的大人物,而他又正好盲打误撞地拿到了大人物的把柄;故事的结局是符合劳苦大众的天真愿望的: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聪明的阿凡提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愚蠢的巴依老爷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样一部道德观念浓厚的劝世作品在当下不但没有招致“迂腐”的嘲弄,反而能得到票房和评论的一致叫好,很大程度上是它对现实问题的关照成功地宣泄了民众对于“腐败”的情绪;文艺作品宣泄情绪不难,难在通过怎样的方式宣泄和宣泄的尺度。在这一点上,陈佩斯找到了一条安全的道路:“结构的巧妙会让大家忘记很多东西。”的确,严谨而巧妙的故事结构和精炼的舞台手法才是《阳台》的精髓。
《阳台》采用了当代舞台上很少见的“三一律”结构:除了一场发生在工地上的序幕和一场在售楼样板间的插曲;80%的时间,观众所看到是一座典型的公寓房的内景,而整部戏最重要的戏剧冲突,全部发生在这个房间里,故事的发生时间也浓缩在一夜一日。一进一退之间,互相误会的人物在同一空间中自由进出、对话,宛然有“三岔口”的风范。这也是陈佩斯的得意之笔:“这是我们中国喜剧的特点,是西方人想都不敢想的表演方式。”通过“三一律”和“三岔口”,陈佩斯达到了这样的一种喜剧状态:将所有的人物矛盾集中在一个空间之内,从而将戏剧冲突推向一个非常规的极致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让观众在剧中人物非理性的举动中产生愉悦,而根本无需借助“搞笑台词”和夸张的肢体动作。这正是陈佩斯自己有意为之的结果:“他们追求的都是外化的形式感,我的形式感蕴涵在我的故事里,蕴涵在每一个情节推动的逻辑里。”这个曾是中国人最熟悉的喜剧明星显然正在朝着喜剧的地核一路开掘而去。在厌倦了“翠花”式的搞笑和“叫我一声哥”式的陈腐之后,我们终于可以从一部现实主义喜剧中得到作为观众的愉悦。从某个角度来说,《阳台》可以成为我们时代现实主义喜剧的样板戏。
马戎戎(北京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