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包亚明
包亚明 上海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所长助理
他们有时也会谈论空间的历史与文化,不过这既不是有机的历史,也不是血肉相连的文化。他们珍视传统,是因为传统可能创造新的价值,而且是可能含有经济成分的价值。这
样的城市改造过程,更多地只看到了物,而忽略了人,更多地注意了“景观”,而忽略了人文价值。
吴江路休闲街的南半边已经拆除,一条全新的永久性休闲街将会出现,尽管暂时还不清楚它将会是一个什么模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新休闲街将与某些新的建筑联系在一起,房租同样低廉的商铺将很难复制,由此催生的平民生活是否情调依然成为未知数。
我第一次接触吴江路,还是读小学的时候,从海宁路走到南京西路的“翼风航模商店”是我少年时代最激动人心的旅程,而“翼风航模商店”背后的吴江路当时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印象,英国乡村总会和张园带给它的辉煌已经湮没无痕了,我那时当然也不会知道吴江路原本只是一条小河浜,这条小河浜上还有一座名叫斜桥的桥。清朝光绪年间,这条名叫石家浜的小河浜被填,就成了斜桥路,也叫斜桥弄。1925年斜桥路向西延伸到了泰兴路,1936年又向西延伸到了茂名北路,1943年斜桥路更名为吴江路。1960年后,从石门一路到茂名北路段,被辟为吴江路菜场和集贸市场,2000年9月22日,吴江路休闲街正式开街。吴江路从菜场变身为休闲街的过程,我倒是亲眼目睹的,因为我供职的上海社科院离吴江路不远,而把吴江路一分为二的石门一路更是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令人欣慰的是,吴江路被改造的只是半条街的一半,石门一路以东的吴江路依然热火朝天、人潮涌动,“小杨生煎”依然生意火爆。但是,平凡的城市空间与温馨的日常生活场景,有时往往是不堪一击的。其实,吴江路承载的已经不单单是一条街道的意义,而是这座城市的人们对于生活于其中的街区的热情、伤感和缅想。
也许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刻,我们应该更多地关注空间改造与原住民之间的血肉联系。我前一段时间参观过的成都太平巷改造项目,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坐落在锦江畔的成都太平巷,原本是一片棚户区。今年,太平巷将开始被改造成“老成都码头文化风情休闲街”,新改造房屋的业态形式采取统一规划、自主开发的创新模式。由政府有关部门统一规划设计,改造后的太平巷片区不再以居住用途为主。政府主要负责整个太平巷片区原有建筑保留部分的基础设施投入,如绿地、水、电、气、管网等等。200多个原住户可以作为投资主体参与开发,他们自筹资金,在原居住实际占地面积的基础上分别进行改建,已逐步改建成型的川西民居风格的新房子,产权仍然还是归这里的住户。首批民居改建完成后,原住民用自己的房子开了茶舍、酒吧。由于每家改建的面积不同,筹资的速度不一致,这个改造工程既没有固定的进度表,也不追求整齐划一的效果,改建工地的新房老房同处一地。
城市空间改造无疑是在多方利益博弈中前行的,城市建筑文化与现实利益之间的冲突,往往十分复杂。在一些城市的发展中,全新的规划主导的城市空间的急速变迁,这个空间的生活印痕时常在有意无意间被抹平,有时,一些不合理的规划甚至会怠慢与这个空间休戚相关的人群。这类规划所关注空间的价值,往往只是空间的经济价值,他们有时也会谈论空间的历史与文化,不过这既不是有机的历史,也不是血肉相连的文化。他们珍视传统,是因为传统可能创造新的价值,而且是可能含有经济成分的价值。这样的城市改造过程,更多地只看到了物,而忽略了人,更多地注意了“景观”,而忽略了人文价值。更重要的是,这种改造同时还遗失了原住民这一群体,其实,原住民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体现,他们是城市形象的真实的载体。因此,无论从发展文化还是塑造城市形象的角度上看,城市改造都应该尽可能地让人能留下来,让人的感受、记忆和情感留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