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15、16日，第二届珠江诗歌艺术节在广州举办，40余位国内著名诗人和众多诗歌爱好者会聚一堂，共同聆听诗歌的声音。本届艺术节的主题是：“声音的共和”！
在《声音的共和》里，忽然间就像是遇到了春天。“共和”这个主张，首先是从“和谐”而来，然后是共振、共鸣，这成了第二届珠江国际诗歌艺术节的主题。两天来的艺术节，热闹、喧哗、热烈、飞扬，某种意义上，是诗人们集体的派对，一次对诗歌致敬的现场，
一次诗歌的狂欢。
谈到诗歌的举办，制作人拉家渡声称：广州的人文艺术从来都不是凌空高舞，而是在一种亲切可感的非诗场域中生长起来的，诗歌艺术节发生在一个不像诗歌的城市里才好玩，有意思。
第一场：钟的秘密心脏
这个主题不知是否与举办地罗马家园的结构有关。一泓盛着莲花的清水，隔出中间一个圆形舞台在正中央，四面八方都是座位，密密匝匝的人群。而舞台上方是一个多层的天穹，每一层的围廊上，都铺排着一个又一个诗人大幅的肖像条幅。诗人在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显然，这些诗人已被明星化、偶像化。
这一次由珠江地产、《南方都市报》等主办的第二届珠江国际诗歌艺术节，请来的嘉宾有舒婷、多多、王小妮、徐敬亚、西川、臧棣、蔡天新、郑单衣、桑克、陈朝华、费勇、刘洁岷、马莉、杜家祁、欧宁、王来雨、胡续冬、凌越、沈浩波、拉家渡、宋晓贤、燕窝……还有来自埃及、澳大利亚、巴西、新加坡、美国、英国等共40位，来自7个国家地区的诗人。而现场一共放了800余张椅子全坐满，更多的人站着，二三四楼的栏杆旁还趴满了听众，起码有一千余人。
主办方当然有理由得意。活动的主办方珠江地产老总秦彤，本身就是一个诗歌情结的热血青年。他的手头至今还保留着一本1985年的《新诗潮诗选》，北大五四文学社出的，老木编，当年堪称朦胧诗的经典作品集，八十年代末已成绝版，里面收录了舒婷、多多等诗人的诗。而他更得意的是，从上一届珠江诗歌节始，书中的诗人近10位都来过珠江地产朗诵过诗歌了。这本书至今仍是秦彤的心头好，在开幕时，他手中挥舞着诗歌白皮书，不忘表达他对诗歌永不停歇的爱意。
节目主持人是美女评论家童月，和诗人胡续冬。童月同时也是暨南大学副教授，胡续冬则是极有语言天赋的大学教师，两位年轻学者配合得很好。他们首先把第一位出场的马莉和朱子庆比拟作诗坛的神雕侠侣，既是小龙女与杨过，又是包租婆与包租公。长得像蒋介石的朱子庆的朗诵爱妻的《一个人走动的声音》极具渗透力，而诗坛的另一对爱侣则是王小妮与徐敬亚。与朱子庆的张扬和风格化相比，王小妮的诗朗诵有一种温润冲和之气；号称广州诗坛第一美男的凌越，以另一种温柔敦厚的风格来演绎；成名多年的西川，带有铺张扬厉之风；中大的两名女研究生则在舒缓的音乐下，朗诵了陈朝华的两首诗。
没有语言、只有影像和音乐和节奏的《三元里》，号称是一种诗歌影像。广州最LOCAL的跨媒体艺术家欧宁的八分钟诗歌影像，镜头在城市逼仄的空间“三元里”中，快速地切换、旋转、延伸，再配以急弦繁管、撕心裂肺的音乐，有一种鲜明的节奏。胡续冬的《安娜·保拉大妈也写诗》显然掀起了诗歌朗诵的一个小高潮。“我更是打死都没想到，每天晚上都有肌肉男的安娜·保拉大妈也写诗。”幽默的诗再配以他神叨叨的表情，神叨叨的语气，令人莞尔。接下来，曾经旅居巴西的胡续冬请出巴西的美女诗人玛丽娅·露西娅·韦尔迪，作为当天晚上的第一个外国诗人朗诵了自己的诗。
晚会的高潮是舒婷的现身。一开始，舒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多少人认出她，打扰她。舒婷曾定下两条规矩：可以参加活动，但不接受采访，不上台讲话。中大的一位女博士生上台深情地朗诵了她的《致橡树》，听众们掌声如雷，终于，盛情难却的舒婷破了她自己的戒，走出嘉宾席，向人们挥手致意，说“感谢大家对我的爱护……”鲜花和掌声把舒婷给淹没了。她刚刚走下台，听众已蜂拥而来将她簇拥在中心签名，主持人不得不忙叫一层又一层的保安把舒婷护送出门。曾几何时，诗人也可以受到这般演艺明星般保安护驾的礼遇！
这场诗歌的隐私心脏中，是一场朴素的朗诵会：在台上，有的诗人舒缓，有的诗人狂放，有的诗人紧张，有的诗人自在，配的音乐既有浪漫小夜曲，也有诡异而刺激的音乐，还有的特意用乡间小调配着湖南十堰的地方口音。但是，台上所有人都是虔诚的，台下所有人都是用心的。
第二场：诗歌在别处
第二天的诗歌朗诵会在半山雍景苑的露天广场举行。四月的春意正浓，幽蓝追光灯打在未竣工的楼盘上，光艳撩人。可惜天上一直下着雨，主办方只好临时搭起了一张张的雨棚。令人感动的是，数百张椅子全坐满了，还有一两百人，从头到尾淋着雨，站着听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诗歌朗诵会。
对比起第一天嘉年华式的派对现场，第二天反而回到诗歌本身，大家都带着耳朵静静聆听；对比起第一天的纯粹的诗朗诵，这一天的加了诸多表现形式的朗诵会，形式更加多元和斑驳。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好玩。
主持依然是美女学者童月和诗人胡续冬。经昨天一役，他们的主持更放宕了，尤其胡续冬，见缝插针，频频邀请众诗人举起香槟，时不时来两个段子，给节奏缓慢的朗诵会添了不少笑料。深圳歌手阿涛率先上场自弹自唱演唱欧宁的诗歌《三元里》和《南方之痛》，颇有造势能力，全场随节奏鼓掌相和。欧宁看来是广州身份最多的一个人，他时时歌颂在南方这个城市里的压迫逼仄和漫无边际的孤独感，老广州三元里便是他执着的一个符号。阿涛以自己完全打开的演唱方式，最后把自己、也把大家感动了，两首歌结束的时候，他已经眼泪汪汪。
众人期待已久的是王来雨的诗剧《瘟疫王》。胡续冬宣称此诗是他在近年读过的最好的长诗之一，此次由暨南大学等数所高校五位同学演出，由香港学生麦荣浩导演。此剧的人物形象十分童话：何仙姑戴着眼镜穿着西式晚礼服，韩湘子披着柏拉图学院式的几何图案的缎子长袍，铁拐李既像狄奥根尼又像铁拐李，杜十娘的脸白得像刷了石灰，披着雪白的长袍挽着惨绿的手袋，瘟疫王倒是非常吻合西方死神的传统形象。他们的造型非常超现实，但诗歌本身却常常抽象出非常现实主义的表达：当海珠桥、城中村等词汇从杜十娘口中吐出时，众人时时大笑。这是一部描绘欲望与灾难的长诗，诗歌中采撷了许多现实的意象，艾滋与乳罩齐飞，咒骂共调情一色。主持人调侃说，王来雨第一次为诗歌剧引入“分级制度”。此剧还有一个花絮：之前，暨大的学生剧团的学生因为诗中的出现了很多“限制级”的词汇而拒绝排演，麦荣浩只得另找他人。
诗人西川的朗诵又带来一个小高潮。他捧着一本手写的大本子，一首一首地找合适的诗。一首《不怕死的人》结束了，台下的听众又在喊encore，再来一首。许多人都捕捉到一个细节：麦克风坏了，西川即兴自嘲：只有不怕死的人，懂得结结巴巴地朗诵。之后，他又巧妙地把地产商“半山雍景”嵌入诗中，引来一阵阵会心的笑。被童月取笑为“诗歌里的郭靖”的桑克，神雕侠侣之朱子庆和马莉，纷纷上台朗诵。
中间，香港的周启良、陈家富、陈锦乐三人的一个小组合作了一个诗歌的声音实验。“一辆拖车／在公路上／失灵／失灵／召唤另一辆拖车／一辆拖车／拖着一辆坏拖车／在公路上／失灵／失灵……一首简单的、形式主义的短诗，被配以粤语、国语，还有铙、鼓、吉他、口琴、磬、木鱼、箫，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乐器，并加上人声实验，构成一首老僧入定一般的诗，现场感十足。不过，十三行的短诗，表演了足足十多二十分钟，气息悠长，也令许多人不耐烦。
接下来青蛇与沼泽乐队的合作也令人耳目一新。女诗人青蛇年轻而忧伤，穿着一袭黑色短裙在台上蹙着眉低着头念叨着“央青桑玛”、“央青桑玛”，“桑吉多”、“桑吉多”，而沼泽乐队热烈而狂躁，与诗人富有西藏色彩表现正好相互补充和配合，最后，一片不同方言电子人声的“生命有多长”，像天问一样，彻底把她吞没。而青蛇自己作词作曲演唱、沼泽乐队配乐演绎的《我是妖我洗脸》，正好延续了她的诡异风格。
雨下得越来越大。下半身的著名诗人沈浩波冲上台，举起他的诗集《心藏大恶》，念了他著名的《淋病将至》。“……统统赶到大街上淋雨了，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着淋着，就淋成淋病了。”这个意象一直在他的长诗里盘旋重复，到了最后，这一叠句甚至成了合唱，大伙儿都斗志昂扬地加入了这个“淋啊淋啊”的行列里。沈浩波曾说，“我的诗歌表演效果总是不错的。”听众反复要求他再来一首，他没答应，还是往台下跑，收到了好些小姑娘的鲜花。
这个晚上，是诗歌的艺术交流会。天气不好，大家忍了；音响不好，大家忍了；找那些偶像诗人签名难了，大家也忍了，我们只想听到好的诗歌。我旁边的一位听众，专程从深圳坐车赶过来听这个诗歌朗诵会，直到九点多，节目才进行到一半，但是，他还是和许多忍饥挨冻的人们一起，坚持，再坚持。
这是一场声音的诗歌史。但愿，它能一届一届地坚持下去，最终成为一部诗歌的进化史。
本报记者 侯虹斌
图：
诗评家朱子庆率先朗诵。
2005年4月15日晚，广州一个叫“罗马家园”的楼盘会所，诗人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和明星。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方谦华
4月16日晚的诗歌朗诵会上，来自香港和广州高校的学生表演了诗人王来雨的长篇诗剧《瘟疫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