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经典《一江春水向东流》
本报独家专访电影大师蔡楚生之子蔡明
本报记者刘芬
58年前，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一上映即引起轰动，而今脱胎于此的同名电视剧也正在全国热播，这又给了我们重温经典的机会。日前记者通过该片编导、电影大师蔡楚生的嫡孙——现任华夏艺术中心副总经理的蔡伯洪先生，联系到他远在北京的父亲蔡明老先生。蔡明是蔡楚生惟一的儿子，曾任北京电影制片厂总工程师，如今已退休在家。从蔡老娓娓的叙述中，我们触摸到了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清晰的轮廓，感受到一代电影大师波澜壮阔的生活侧面。
该片曾名《抗战三夫人》
提起黑白影片《一江春水向东流》，学者大都会冠以“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史诗式影片”、“现实主义电影里程碑”等美誉。而在蔡楚生家人的心中，它却是亲近缅怀先辈最好的方式。该片何以成为经典，亲人们有着自己的理解。
“父亲一生吃过很多苦，尤其在战争期间是颠沛流离。”随着战争局势的恶化，蔡楚生拖着病体从桂林疏散到柳州，不久，他再次置身难民队伍，向重庆进发。此时他身无长物，只剩下一件长呢大衣、两本《辞海》。“你可不要小瞧这两本《辞海》，他可是父亲一辈子的老师，要随身携带，经常翻看。”蔡明解释说。
在逃难途中，蔡楚生亲眼目睹了百姓的艰辛和权贵的跋扈，“把老百姓看得虫子都不如。”他感慨：“我天天在难民生活的铁流里滚，受到血的教育，比我在上海十里洋场受到的教育不知道深刻多少倍！这要拍成电影多震撼人心！”于是一部史诗性的宏篇巨制正在他心中酝酿，那就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回到上海，蔡楚生四处寻访，积累素材，《一江春水向东流》终现雏形。据了解，该片最早名叫《抗战三夫人》，基本的故事就是通过男主人公张忠良与“沦陷夫人”素芬、“陪都夫人”王丽珍以及“接收夫人”何文艳之间关系的演变及戏剧性纠葛，表现了战乱年代不同阶级的生活和人物命运。蔡明老先生认为：“和当时的许多有识之士一样，父亲还在影片中发出了‘中国的前途在哪里’的疑问，具有引领时代的意义。”
创作中投入万丈激情
当蔡楚生在拍摄《一江春水向东流》时，蔡明还是一个正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他依稀记得家人转述给他的场景：“以往父亲拍电影都是事必躬亲的，但这次却因为疾病便将现场的导筒交给了郑君里，自己在家中遥控。前期拍摄父亲每天都要和郑君里、摄影师朱今明、美工韩尚义碰面，集思广益有商有量。而后期剪接、配乐的时候父亲都会亲自把关。有一次为了拍摄素芬梦中思念丈夫的样片，父亲带了三听‘红锡包’香烟坐镇指挥，用了整整一个通宵。”
在后期剪辑阶段，蔡楚生拖着病体，一头钻进剪辑室夜以继日地工作，精心推敲每一个画面，追求最理想的艺术效果。他大刀阔斧般的剪辑处理让合作者惊诧不已，例如那段重拍的“素芬梦境”，以及用漫画手法表现“张忠良跌入王丽珍皮夹子”的特技镜头，拍摄时均费尽心机，但蔡楚生权衡影片的整体风格，最终却毫不犹豫地割爱了，可见其创作之严谨。
遭遇波折“蒙混过关”
《一江春水向东流》在拍摄期间困难重重，最严重的一次就是资金紧缺，拍摄完上集《八年离乱》之后，剧组已经难以为继了。公司四处冒险筹资，过了半年，下集《天亮前后》才重新开拍，1947年9月全片封镜。当时，昆仑公司为拍片借了一大笔美元高利贷，为偿还债务，公司把《一江春水向东流》卖到美国，但买片的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却提出修改结局等无理要求。为顾全大局，蔡楚生把结局修改为“大团圆”，他曾在日记中写到“此为我写作生涯中之第一桩不愉快事！”
《一江春水向东流》全片完成后，面临着通过官方审查这一关。尽管蔡楚生他们已经对某些敏感点作了淡化、模糊处理，但该片的揭露性与批判性仍让明眼人心领神会。不过，审查机构终非铁板一块，审查官亦信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财之道。昆仑公司老板瞅准空子，假借献花篮的名义，把几块金手表掩在花篮里送给有关官员。这一招果然奏效，他们在审片时睁一眼闭一眼，使这部影片得以“蒙混过关”。
“全明星阵容”盛况空前
“红星大腕云集也是该剧经典的原因之一，陶金是当时的红星，属于英俊小生，白杨举止端庄，舒绣文大胆泼辣……”蔡明先生认为电影是一个集体创作，他的成功离不开好的剧本、剧组和好的演员。他的父亲蔡楚生当年挑选的可是“全明星阵容”，白杨、陶金、舒绣文、上官云珠、吴茵等都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大腕，极具票房号召力。
1947年10月下旬，该片在上海公映，几乎一夜之间引起轰动，出现了“成千万的人引颈翘望，成千万的人拥进影院”的盛况。首轮观众的人数是712874人，即当年上海平均每7个人中就有1人看过此片，甚至还有盲人购票入场“听电影”。“这个数字同时也刷新了父亲另外一部影片《渔光曲》保持的票房纪录，创了中国电影有史以来的新纪录。”蔡明骄傲地说。
不久，香港平安电影院独家上映此片，轰动景象不亚于上海。每当巴士抵平安影院的站头时，售票员不用报站名，而是高喊一声：“一江春水向东流啊！”车厢里的乘客顿时蜂拥而下。即使又过去几十年，直到今天，这部经典影片依旧魅力十足。
剧版《一江春水向东流》慢慢向经典靠近
本报记者刘芬报道电视剧《一江春水向东流》目前正在全国热播，普通话、粤语版齐上阵，刮起一阵收视旋风。5月7日起，深视1套都市频道开播此剧，仅是深圳地区的收视率就在一路看涨。大多数观众认为，除了有些地方剧情突兀，节奏缓慢以外，该剧的明星阵容以及制作精良已经在向经典电影版靠近。
30集挑战电影3小时
据该片导演江海洋透露：“电影版是一部社会谴责剧，而电视剧则会更多地关注人物心理，让观众真切地了解薄情寡义的张忠良人性蜕变的社会内涵以及内心的挣扎。”但他也表示改拍经典时有“三大”不能改：“第一，张忠良与三个女人的感情线不能改；第二，那个年代的道德观不能改；第三，素芬等待8年的心态不能改。”
将一部3个小时的电影，进行一次30集长度的“现代演绎”，在原有剧情上做扩展和补充是必不可少的。但剧情“注水”的同时也可能带来矛盾，电视剧版的《一江春水向东流》也有此类毛病。比如，编剧为男女主人公作“前传”，电影一开场，张忠良和素芬的爱情起步在上海。而电视剧却用了四五集的篇幅，描述了两人在家乡乌镇感情上遇到的考验和磨难。但恰是开头的绵长拖沓，让一部分观众流失。这种情况在剧中也时有表现，而剧情的高潮都集中在结尾，有点头尾失衡的感觉。
双生双旦挑战前辈
同电影版一样，电视剧版也是大牌云集，主演阵容推出了陈道明、刘嘉玲、胡军与袁咏仪双生双旦的超豪华搭配。如果说《天龙八部》中扮演乔峰的胡军是本色演出，那么《一江春水向东流》里的张忠良就是他演技的张扬，他将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现代“陈世美”演绎得入木三分。而成为另一道风景线的是扮演“交际花”王丽珍的刘嘉玲，她出身低微却一心想出人头地，风情万种却蛇蝎心肠。经过岁月的磨砺，刘嘉玲将这个角色的分寸拿捏得比较到位。来自香港的袁咏仪天生丽质，即使是一身朴素也难掩盖其光彩。
电视剧中还增加了几个新的人物形象如吴家祺、紫纶、陈曼秋。其中陈道明扮演的吴家祺最为重要，“陈道明的戏分太少了！”这几乎是所有观众的反应。陈道明也再次凭该剧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能反客为主，角色让人过目不忘。
图：1956年8月，蔡楚生（中）出席第17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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