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 话
信陵公子
欧阳修老师曰：这读书分三上：马上厕上枕上。基本是个泛论。盖人一日八万六千四百秒，情状万端，单单分了这三上，未免粗疏了。若要细分，还可以划很多境界。
从小喜欢吃饭时看书，经父母屡次劝导，仍不能改。家居江南，吃食一般平淡清丽。一般拿本什么随笔一看，可助食欲。譬如《红楼》事关羹汤茄鲞之说，朱自清谈论扬州小吃之文，很能引人。若读小说，莫言这类语句厚润的很能入境，若在此时读余华的短篇，那阴冷之意，就让人吃不下饭了。
岁寒冬深，偶尔去街口吃些羊肉汤加葱花辣子之类时，曾经边吃边读老舍《骆驼祥子》里祥子吃老豆腐一节，当时口中含汤，心中酸辣，才真觉得老舍大家手笔，写来直挠到人心痒处。
在上海附庸风雅，偶尔在什么喝茶喝咖啡的地方等人时，读读梅里美或者夏多布里昂，很让人舒服。本来闲坐小饮，就是腐朽之事。如果这个时候读巴尔扎克等类大说，就不免让人失兴。
出门在外，长途客车和火车上，是读书的好时候。有朋友曾经说道，在火车座位底下躺着读《史记》，人生乐事。这我还未曾试过。只有一次西去列车上，烟尘茫茫，连读《李将军列传》、《匈奴列传》、《卫将军骠骑列传》之后，一下子心绪散漫，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后来学了乖，专用旅途来读平时读不下去的闷书。读闷了看窗外一会儿，继续努力。《看不见的城市》《情感教育》和《万延元年的足球队》就是这么读完的。
至于海明威，我一直以为论小说结构及叙述，无法和福克纳相比，其贡献泰半在英文句子的雕琢上，经了翻译，去了一半好处。最有印象的，大约是《永别了武器》开头和结尾，即“那年深夏……”到河中的白色岩石，以及主人公冒雨回宿舍前后那段。其实最适合于旅途阅读的小说，乃是《杀手》，董衡撰先生翻来，洗练明快，和马尔克斯《六点来的女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其力度尤在其上。
常遇到的一种情况是对着电脑久了，找张椅子一躺，心神虚耗，这时看几页马尔克斯的短篇，那几本长句少些的小说，譬如《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纯真的埃伦蒂娜及残忍的祖母》就颇为有趣，而且易于读进。
《LOLITA》是适合有阳光的时候听着鸟叫读，那字句俨然浸染了阳光绿意，令人舒服。川端康成的东西是喝茶时读最好。《水浒》、《三国》乃是刚泡完澡，在软席上一躺时，喝口茶，翻两页，味道便出来了。
在学校时，卧床读书一向是老师诟病的方式。以前课文里有云：“睡前读几页鲁迅先生翻译的书，然后带着软绵绵的疲惫睡去”，这软绵绵三个字恰倒好处。只是我觉得已到临睡了，如果还读俄罗斯小说或者爱伦坡之类的惊悚之语，不免疑心生暗鬼。睡觉之前所读的，倒是放下架子的书。慢慢读完几句，困意上来，关灯睡觉，也就结了。
（紫／编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