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曾经拥有的成为永恒吧。C，但愿来日迟暮，你我尚可遥遥相忆，把所有过往，压制成一轴素描，轻轻展开。
碎红如绣也许伤了你。这样思考的时候，我们正在探讨有关于婚姻的话题。谨慎，小心翼翼。从十楼的窗口望出去，天空蓝不可测。那些疏朗的星，仿佛一下子离得近了。我说你一直在漂，终于可以从此安定，不必再像鸟一样飞翔。你沉吟了片刻，说：也许我们都不
是为自己而生活。心突然有点揪疼，为你的不确定。你为何不笑着告诉我，生活圆满到你愿意停缓脚步，搁置旅途。那么，我必为你喜悦，心花绽放。我没有问她的模样，她的姓氏。我只希望这一位我陌生的女子，能好好陪同你走尽完整的一场人生，只希望，在你历经那么多挫折困苦后，她能与你一同挑灯夜读，挽手而歌。那些遥远而清晰的时光倒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有时候闭上眼睛，便能看见初次相遇的情境。灰色的雨，枯败的梧桐树叶，麦当劳金色的字母像一扇跳动的宝石山门。你坐在靠窗的位置，姿态是闲适的。然后，一个举首，就望见了我。我还是有点犹疑，那日天气太坏。隔着一层玻璃，里外似两个世界，一个喧闹而灯火通明，另一个阴沉灰蒙蒙。风不算大，却携着一丝丝的秋寒，直钻进袖口。我其时的样子，像一只彷徨的小蝌蚪，浑身湿漉漉的。你推门而出，朝我笑笑。有一瞬间，我觉得生命里骤然多出一张定格的相片来。我也笑，从不曾设想你是如何一张脸庞，真的结识了，倒似乎熟悉得像小时常画的画一般。你显然精心修饰过，也不避讳，便和我直言了。一时有点茫然，我素不知见一面还需要这样“武装”自己。于是又偷偷笑，大抵是因为你的重视让我感动。我们去了星巴克，也选取了二楼靠窗的座位。雨越下越大，C，我的眼睛时常游移在窗外，看交错的枝叶横七竖八地摊杂在半空，感觉我们正安坐在花果山的水帘洞里，无比舒逸。你面前是冒着浓香的咖啡，我则执着一杯清茶。我们海阔天空地闲聊，从生活，工作，际遇，一直讲到各自的喜好。大多数时间，我静静听，你的语调平缓，不疾不徐，很能熨贴人心。那种安心聆听的感触，于我，确实是许久未有的状态。而伊时我的忧愁，柔软得如一朵飘忽的柳絮，大概也击中了你心膛的某个角落，让你疼惜了。你便加倍鼓励我，加倍告诉我一些快乐的办法。晚饭后雨稍稍歇止，我们沿着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游走。地上的积水泛滥，汇聚成一股小小的河流。途经游戏室时我们进去驱寒。我盯着画面，手舞足蹈，完全丧失了淑女的风范。你看着我笑，后来你告诉我你其实有些惊诧，没预见我会这般孩子气。我吐吐舌头。随之游戏室也打烊了。偌大的城市，在风雨交加的暗夜，异常寂静。我们又都不甚喜歌舞升平的场所，躲在屋檐下等候雨停。怎么会有那样多的话，言不完道不尽。我想那会儿，我们都把彼此当作推心置腹的倾述对象，都十分信赖对方了吧。不然，真到临别时刻，我如何会那样恋恋不舍，你又因为什么而久伫雨中？我抵达家中，正是23：45。我们的第一次会面，竟然囊括了整整一段，午后加长夜的时光。你再次来此，是因为公事，顺道约我出门行走。很辽远的纯蓝天空，白云像一只只蜷曲的羔羊。阳光和暖，我们蹲在斑驳的树木光影内，分别平伸出手掌，让广场上觅食的鸽子来叼啄玉米。那个片段真好：远处的西湖波光粼粼，微风舒润，不知名的草香沁人心脾。我们对视着微笑，周围是一群洁白的鸽子，伸了脖子腆着肚子悠闲地窜来晃去。整个环境铺陈了幸福的光晕。我甚至产生片刻的幻觉：觉得我们身处在一片异地的迷雾森林，连空气都捎带着迷人的魔法因子。而我们会这样永久地，相依。你看，我依旧那样不着边际，把所有事情简单到一目了然。你问我现时最渴望做的是什么。我说，我只想日子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越简单，越快乐。我瞧不见你的表情，可我估计你一定严肃了。因为沉默了数秒后，你说是啊是啊，最好简单到没有。是的，天真的我完全不曾预想过相遇之后的种种波折，所以，最后一次你从海宁护送我回程，我们尚且在谈论一些非常有趣的话题，譬如未来，譬如相爱。你把我的手握在你的五指关内，仔细审视它们的纹理，我笑着，任由那些错综复杂虚虚实实的线路在你面前延展。列车行驶得悄静且迅疾，我瞥见一团团水墨般的影子，从我们的膝盖上驰掠而过。忽然极希冀这趟列车没有终点，而你会一直静默地安坐在我的身边。终于还是到站了。挥手道别离，这一挥，竟是久久地杳无音信。我是坚决的，坚决要将你剪成缩影，夹在我极少翻阅的书籍里。我不愿，伤害任何无辜的旁人。我想，你也是坚忍的，坚忍到这些年来与我的言语只是寥寥。你与我商议两年后的会面，期待我能够像老朋友一样与你握手。可是，那么重要的日子，我却记得含糊了，初秋的日子里，你站在广场上，始终没能盼到我的踪影。而你眼神黯然的那一霎那，我竟正在家中设计十天后的相见场景。我们总是错过。于此，我比你更相信命运的安排。一切皆有定数。就像久远以前我曾那样真诚地守护每一朵花开一样，你我或是彼此生命的一抹色彩，或是所有故事的一个标点，但绝非完结。我有时思索，我与你的碰撞，就像在十字路口的巧遇，我们问候，我们并行，我们扶持着跋山涉水，我们相互依靠，但最终，你有你的坐标，我有我的方向。因而，在那个沁凉的黎明，在那条空旷无人的长街，我们必须分离，奔赴下一段未知的旅程。
就让曾经拥有的成为永恒吧。C，但愿来日迟暮，你我尚可遥遥相忆，把所有过往，压制成一轴素描，轻轻展开。你坐在藤椅上，目光尽处，仍能望见我的笑靥，如花。（紫／编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