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中,编剧岸西肯定会让黎小军和李翘重新相遇的。在像布满岔道的花园里,岸西的剧本让他们兜兜转转,分分合合,甚至咫尺之间迷失分散,这些都改变不了两股河水注入了他们不变的河床。
结尾,黎小军和李翘的面容如此平静,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分开;似乎他们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的脸庞;似乎从起点处的整整十年只是一个刹那,人面桃花,相映依
旧。
岸西固执地偏爱着十年——故事都是由相同的本质构成的,改变的仅仅是时间和空间的转换——她为陈木胜写就的《三岔口》,仍然让孙警官忍受了爱人人间蒸发十年的苦痛。岸西将《甜蜜蜜》柔软的细节拆开,再编织进《三岔口》的刚性之中。为了成全“十年情结”,她宁可让后者的情节变得迷乱:爱情的气息并没有为三男激战提供更多的生命力度,反而间隔了全剧的完整。
这是我们可以原谅的过失,因为偏执已经转到了可爱的侧面。十年里,黎小军和李翘更多的是分离。各自盛开,各自孤寂或者愉悦,却有“等待”和“希望”四字真言在重复的音节中,光芒闪烁,不愿离去。直到爱情的全幅图景被揭开以后,他们在岁月的蜿蜒中看见了人类智慧的真相。
这样的顿悟,必须依靠时间的打磨。如同古老的苏东坡在某个夜晚梦到了自己的亡妻,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方才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绝唱。
十年固久,然而金庸却觉得不够:苏轼十年鬓如霜,杨过是十六年不知小龙女生死,一夜之间鬓角皆雪。在断肠崖边,杨过瞧着小龙女所刻下的那几行字,一啸之威,震狮倒虎,几句话发自肺腑,只震得山谷皆鸣,但听得群山响应,东南西北,四周山峰都传来回声。杨过自来生性激烈,此时万念俱灰,心想:“龙儿既已在十六年前逝世,我多活这十六年实在无谓之至。”双足一登,身子飞起,跃入深谷之中。
十年或者十六年,苏轼或者黎小军,杨过望着烟雾缭绕的谷口,轻轻地问:“这十六年中,难道你不怕寂寞吗?”
作者:董谦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