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9日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但对欧盟各国领导人来说，却是一个事关欧盟未来前途和发展的关键性日子。因为法国要在这一天举行是否接受《欧盟宪法条约》的全民公决，还因为自5月上旬以来的连续9次民意调查表明，法国国内反对接受这一条约的人数一直都超过了其支持者。就在23日公布的最近一次最新民调的结果还显示，法国反对《欧盟宪法条约》的人数上升两个百分点，达到53％，而支持者则降到了47％。尽管法国政府已经全体动员，开足马力，进行最后的鼓动宣传，但是，能否挽救颓势，仍是一个未知数。
如果法国民众在公决中对这个条约说“不”，那么，这将是欧盟成立以来所遇到的最大挫折，无疑是对刚刚完成欧盟东扩任务的欧盟官员的当头一棒。
考虑到希拉克政府是欧盟一体化最积极的倡导者，这个挫折的影响就更加非同一般。法国人的反对情绪很大程度上是大国情结在作怪，因为与目前的欧盟体制相比，《欧盟宪法条约》更注重决策中的多数原则，限制了各国的否决权。此外，法国经济最近几年的连续不景气，也使部分法国人认为欧洲一体化的结果并没有像政客所描述的那样美妙，也没有带来新的赚钱机会，相反，10个经济相对落后的中东欧国家的加入，或许还会增加法国的经济负担。
300多页的条约草案中，让法国人头痛的主要是决策机制的改变。新宪法条约规定，在绝大多数领域欧盟都将实行特定多数表决制，大幅度减少一致决策(否决权的使用)范围。而且，欧盟成员国行使否决权的门槛也提高了：必须有代表35％人口的4个成员国参加；在执行层次上，2014年后欧盟委员会的规模将是现在的2／3，约20人左右，以此来进一步淡化委员的国别因素，减少欧盟委员会受成员国影响的程度。
目前这个《欧盟宪法条约》是去年10月由欧盟25个成员国领导人在罗马签署的，如果从2001年12月，欧盟首脑会议通过《拉肯宣言》，决定成立欧盟制宪筹备委员会算起，这个条约从起草到签署历时三年之久，集中了欧洲一流政治家和学者的集体智慧。当时的制宪筹委会主席就是法国前总统德斯坦任主席，其105位成员来自当时的欧盟15国以及13个申请国政府和议会以及欧盟委员会和欧洲议会等机构的政治精英。
对于这个决定未来欧洲政治前途的条约草案，欧盟宪法的通过不但需要全部25个欧盟成员国议会的批准，而且还要付诸全民公决，如此严格的程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度。实际上，即使这个条约过了法国这一关，它能否顺利通过另一个主要大国英国的全民公决也还是一个未知数。毫无疑问，目前的欧盟政治家正在从事一个史无前例的制度创新，他们所创造的这一制度，既非像英联邦这类主权国家的邦联，也非当年北美12个独立的殖民地所创建的作为单一国家的联邦，因此，无论其成败，都会成为人类社会寻求最佳治理模式的宝贵遗产。从形式来看，条约本身并无太大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提出的时机可能不对。这可以从联合国的制宪与美国的制宪经历来进行对比。
联合国制宪能够成功，关键在于大国的主导作用，以及对大国利益的充分尊重。而且，制宪时创始成员国资格限制很严，只有二十几个，比较容易达成一致。同样，美国制宪时也只有13个独立的殖民地，而且，宪法草案只需要其中的3／4(9个)批准就可生效。联合国制宪和美国制宪的特点都是先在有限的核心国家内进行，一旦制宪成功，再向后来者开放。联合国从创始时的二十几个成员国到今天的191个，美国从最早的13个州到今天的50个州，这些成功的扩大和发展证明了这一做法的可行性。从此来看，欧盟制宪最佳时机不是在其2002年年底东扩、将中东欧10国揽入怀中之后，而是应该在此之前。未来的历史或许会证明，这次匆忙的东扩，很可能是欧盟发展史上的一大败笔。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霍普金斯大学中美文化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