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余少镭 著
五、佛堂遗梦
“水月精舍”的夜，梦境般朦胧。大殿里，佛前的长明灯在夜风中跳荡，佛祖的脸，便晦明不定，一双半睁半闭眼，慈悲地垂睐着殿前院子里的未眠人。
区元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中央，望着在广州难得一见的星空发呆。说实话，若不是死亡的阴影若隐若现，这山间的佛堂，倒不失是一个调养将息的好地方。它虽不是正规寺院，却是一样肃穆澄明的佛境。忽远忽近的蛙鸣虫叫声，使山间的夜显得更加寂静。时有时无的檀香味，随着透堂而过的山风，偶尔沁入心脾，浑不觉今夕何夕。
更让区元觉得心醉神迷的是，周莫如没有跟父亲一起回家，而是留在佛堂里。“水月精舍”有四间客舍，每一间里面有四张床铺，供初一十五或佛诞、观音诞等佛庆日远道而来的香客住宿，平时都是空着。下午，周之愠要下山回久无人住的老宅收拾房间，周莫如说她不想回去——她不愿见那些乡人的冷眼。于是，惠天婆就安排区元住进了另一间客舍。
周之愠走后，惠天婆拿出一个篮子，对周莫如说：“周妹，你早上淋了雨，休息一下吧，我去拔些草药。”周莫如摇摇头：“不，天婆，我跟你去吧，你顺便教教我，说不定将来……反正我也想学些草药知识。”惠天婆看看周莫如，又看看区元，叹口气说：“好吧，走吧。区先生，你休息一下吧，放心，耳朵‘月割’，三四天就会好的。”
大概两个小时后，两人回来时，区元正在藏经阁里看经书。周莫如挎着竹篮走在惠天婆后面，脸蛋红扑扑的，挂着几颗汗珠，把区元都看呆了……惠天婆从篮子里挑出几种草药，对周莫如说：“到我房里拿个臼仔，将这些捶烂。”区元拿出随身带的数码相机，问：“阿姨，这些是什么草药，我可以拍下来吗？”“不行！”惠天婆大声说，声音竟有点恼怒，“把相机收起，将你耳朵清洗干净。”区元只好悻悻地收起相机，忍着痛，将耳朵上的绷布拆下。
不一会，草药捣烂了。惠天婆拿出一块纱帕，对周莫如说：“把药包起来，然后糊在他耳朵上。”“我？”周莫如犹豫了一下。“周妹，他因为你……你就为他做一次吧。”惠天婆面无表情地说。周莫如低下头，对区元说：“你坐好，侧过脸去。”区元乖乖地听话，眼角的余光，却贪婪地盯着周莫如的一举一动……
只觉耳朵一凉，一阵青草的清香扑鼻而来。区元心跳加快，眼珠尽力往左转动——周莫如吹气如兰，目不斜视，正用她那纤纤十指，集中精神地为他敷药、包扎……那天夜里，这双手，曾用力地将他抱紧，指甲在背上挠出道道血痕……可如今，手的主人，却像一个陌生人般，冷冷地做着她该做的事，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想到这里，区元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同时摸了摸耳朵——说来也怪，下午才敷的药，现在耳朵竟感觉清凉无比，似乎那些青草本身有一股细细的吸力，正一点点地将腐烂组织里的病毒连根拔去……
唉——又一声叹息传来。谁？区元猛地站起来，转了一圈，却不见有半个人影。这声叹息，竟像是他自己刚才那一声的回音，莫非，这佛堂里竟有一个回音壁？“啊——”区元再轻喊一声。这一次，喊声却如石沉大海。
星光黯淡，周遭死寂，蛙虫的鸣叫也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区元忽觉浑身发冷，刚想转身回客舍——蓦地，唉乃一声，仿佛是哪扇门打开了。区元朝周莫如和惠天婆的房间望去，两个房间皆黑灯瞎火，一点动静也没有。正疑惑间，忽又听得一声异响，仿若轻快的脚步声，从地藏阁北侧传来！
“谁？”莫非是贼？区元责任心顿起，也顾不得害怕，拔腿就朝地藏阁北侧冲过去。
不几步，区元便到了日间那惠天婆不让他“冒犯”的“往生莲位”门前——他掏出手机，摁亮光屏，朝那门上照去——果然，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
区元一手按胸，深吸一口气，正想着要不要推开门看个究竟，忽觉得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区元惊叫一声，回过头来，手机屏幕微弱的绿光，正照着一个披头散发的……(39)
(是人是鬼？请关注下期连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