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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乡土中国叙事的终结

http://ent.sina.com.cn 2005年06月13日09:25 南方都市报

  文章惊恐成

  深度理解

  阎晶明(文学批评家)

  陕西人说“秦腔”二字,语气里绝对含有更多的精气神。痴迷、骄傲、辩护等杂合而成的情绪溢于言表,让外来的好奇者因此更感好奇。“秦腔”二字里,包含着一种强烈的文化认同和乡土迷恋。写作领域从不离开关中大地的贾平凹,以《秦腔》为名创作一部长篇小说,显然是对关中文化的一次集中表达,是一位作家对尘土飞扬的乡村世界进行一次清晰的文学梳理的努力。正如作家本人所言,他要为自己的故乡“竖起一块碑子”,而且要主动接受乡亲父老的检阅。对一位小说家来说,这无论如何是一次巨大的考验。创作这样一部小说,贾平凹想象中的读者大概不是书斋里的批评家和城市里的知识青年,而是要用一次完整的写作走近那些曾经熟悉、依然亲切的故乡人的心灵。看待和评价《秦腔》,这是一个不可绕开的视角和暗示。

  把精神说清楚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种极度的冒险。贾平凹以前的小说世界是一个相对宽泛的乡土概念,这一次的“清风街”是他彻底回乡的写作行动。正是因此,我们看到的《秦腔》,不是“百年历史”的描述,这种“百年历史”的宏大构想,在近十多年来的长篇小说创作里,已是一种通行的惯例。《秦腔》里的时间是弯曲的、回转的,有时候看上去还是静止的,而且充满了太多的剩余。《秦腔》的空间是具体的,清风街这个乡村世界是整部小说惟一展现的空间,就是在这样仿佛静止的时间和相对狭小的空间里,贾平凹要描述一场人间悲喜剧,让这个平静的世界充满动感。

  辨认贾平凹长篇小说有一个最基本的套路,这就是他特别喜欢用一件事、一个人把乡村和城市连接起来,“临时回乡”的知识分子已经好几次在他的小说里充当主要人物。《高老庄》是这样的结构,《怀念狼》也是相近的做法。《秦腔》的叙述眼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清风街,但小说描写的却是两个世界的事情。在鸡鸣狗吠的乡村生活里,小说逐渐突显出要表现的三个主要人物。白雪、引生和夏风。白雪是这个世界的天平,她维持着平衡,引来更多的人对生活充满憧憬和想象。引生,一个完全代表乡村世界的人,是一个智力、能力、实力都处于弱者地位的卑微人物,但他有一个永远不变而且令人恐惧的武器,即他对白雪的无条件的痴情,这种痴情已经使他对世界的认知失去完整的判断,从而成为一个精神癫狂的人物,他代表和象征一个传统社会的生命向往是如此执着、狭隘而又在软弱中显示着惊人的力量。引生对白雪的过度追求,使他的行为充满了变形,并蕴含了某种隐喻。小说的另一个主要男性人物是夏风,他总是在没有表情的情形下出场,轻易地拥有引生用生命转换都无法得到的生活。当他愿意时,他就可以娶白雪为妻,他并不为此激动不已,也不为此改变自己本来的生活,他仍然从容地往返于省城和清风街之间,他是这个世界从容不迫的占有者,可以随意处置让另一个人痴狂的人和事。

  这种精神的两极本来是现实生活和精神变异之间的反差,小说里的引生也的确被村人看成脑子不正常的“疯子”,而夏风在村人的眼里是文明、成功的典型,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某种村人并不拥有却心向往之的先进文化。大量的平凡庸碌的生活场景填塞在小说里,把以白雪为中心的三人世界包裹在一种世俗的场景和现实中,成为某种与土地密切相关的精神寓言,这正是《秦腔》这部小说给人最具印象的地方。

  小说的叙事也因此极具特殊性。小说里明显有两个叙述人。一个是常见的全知全能视角,清风街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孔不入地被挖掘出来。另一个就是引生。最奇特的是,这两种叙述在小说里不是互相补充或交叉有序地进行。引生的“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取代全知全能的叙述身份,讲述他想讲述的故事,这种叙述与他对故事的参与程度无关,只与他倾诉需求相联系。两者在无痕迹的状态中互相转换,从而达到了作家想要表达的意念与主题。

  过多地强调现代化背景下乡村秩序的消亡是《秦腔》的主题,在我看来并非是一种合理的解释甚至有效的误读。事实上,《秦腔》并没有在时代标识上做刻意的强调,既然是为故乡“竖一块碑子”,就一定会找寻当下生活中那些更具“共时性”的内容。关注小说中夏风和引生对白雪的不同拥有,就可以理解作家的创作意图。引生的痴情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他在小说开始就自残阉割的情节,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对这种纯粹的表达。而夏风对白雪的随意态度,正好和引生形成强烈反差,这是正常人和疯子的区别,也是世俗人与纯粹者的差异。一个人可以掌控并随意对待另一个人用一生诉求的人和事。事实上,国道的修通对乡村生活的破坏程度,远比不上传统的情感对漠然对待、无情碾碎更让人揪心,而这种漠然和挤压,从一开始就是命定了的。这不仅仅是一个人对一个特定时代的冲突与回应,而是一种生命本真与生俱来的残缺与命运征兆。

  《秦腔》里的大爱与至善被包容在烦琐的人生事相中,沉闷中的激情只能开放出奇异的花形与色彩。小说的第一句话“要我说,我最喜欢的女人还是白雪”是大爱的直白表达,小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盼着夏风回来”又是一种至善的情绪流露。一切都仿佛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但你要愿意,还是可以找到其中深藏着的意味。

  回到秦腔,那种需要怒吼才能到位的艺术在今天是如此陌生。然而她的灵魂依然潜伏与流荡,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触动人的心弦。秦腔,是一方水土上的人永远的恋歌,尽管她的呈现方式并非像她蕴含着的那样丰富多彩。秦腔是否还能具有她曾经拥有的那种穿越灵魂的魅力,这是一个令人焦灼的问题,白雪的演艺生涯已经是一种征兆和暗示。这是作家为小说找到的最好基调,也是与这块“碑子”最契合的音乐。如果我对《秦腔》有一点不满足的话,读过之后的回想倒并不是进入情节的漫长和回转,而是秦腔的穿透力和象征意味应当可以更浓烈一些,使这首乡土恋歌更具灵动色彩和悲悯意味。

  《秦腔》表达的是一种灵魂隐忧,是这种内心隐忧与眼神里的惊恐结合而成的一次文学书写。就此而言,她的出现的确是一种独特的存在。

  对现实整体、混沌、苍茫的呈现

  专家视角

  韩鲁华(文学教授)

  到目前为止,贾平凹已经创作了十多部长篇小说,在我看来:最具文学艺术冲击力的有两部,一部是《废都》,再一部就是《秦腔》。对于《秦腔》,我有如下的基本判断:这是贾平凹《废都》之后最好的一部作品;是1949年以来中国文学创作上一部不可多得的上乘精品;是可以写入现当代文学史的一部作品;这更是给我们提出了几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的作品;这是将从事文学研究的人置于非常尴尬境地的作品——提出了一些现有理论无法阐释这部作品的问题。

  贾平凹的文学创作,我总觉得有点反传统小说的味道。《秦腔》向我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长篇小说是否可以不去结构支撑作品的基本情节,而用漫流式的细节连缀,照样可以把作品支撑起来。现代小说理论的最大难题在于,首先是如何解释细节支撑作品基本构架的问题;其次是囫囵混沌的叙述,没有高潮,就像一座山,一条河,朦朦胧胧地涌了过来;再次,人物的性格,不是靠情节去展现,而是在细节缀连的生活涌动中呈现出来的。他似乎在做着与传统小说艺术模态建构相背离的新的艺术实验。也许正因为如此,他的小说才让持传统小说理论者难以接受。但问题是,小说是应该按照已有的理论去创作,还是理论应该随着创作实践的发展,而去调整自己,或者去总结出新的理论?创作实践永远处于发展变化之中,我们没有理由用不变的理论去永远框套不断变化了的创作实践。

  它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文学不仅仅是一种反映,也不仅仅是一种再现,还是一种还原,一种混沌的呈现式的还原。

  贾平凹在《秦腔》首发式上说:“我只是呈现,呈现出这一段历史。在我的意识里,这一历史通过平庸的琐碎的日子才能真实地呈现,而呈现得越沉稳、越详尽,理念的东西就愈坚定突出。”《秦腔》呈现的是什么呢?贾平凹说他在这部作品中写了一堆琐碎的日子,是一种密实的流年式的叙写。我想用生活漫流式的叙述加以概括。怎么呈现的?整体、混沌、茫然地呈现。贾平凹在《废都·后记》中,有一段话:“好的文章,囫囵囵是一脉山,山势不需要雕琢的,也不需要机巧地在这儿让长一株白桦,那儿又该栽一棵兰草的。”除此之外,他常用到的词还有:整体、茫然、混沌等,我们在解读其作品时,也印证了这一点。《秦腔》是对现实整体、混沌、苍茫原生状态的呈现。

  关于还原,就作品而言,我以为有四个还原:第一,生活现象的还原;第二,生活整体的还原;第三,生命情感的还原;第四,文化精神的还原。《秦腔》通过现实生活的细节混沌的叙述,就有如茫茫的流水,又犹如茫然的浑然一体的大山,整体性地呈现在人们的面前,汤汤水水、草草木木,似乎不加任何修饰,原汁原味,原生状态。但是,只要是文学作品,再怎样的原生状态地加以表述,那也是要经过作家的艺术加工的,总是要体现着作家的审美选择。因此,这种还原,也就不可能是完全的复原,而只能是一种对于现实的还原。

  《秦腔》提出的第三个问题是:如何建立新汉语写作。这里我首先要说到他的语言。《秦腔》的语言,完全是秦腔、秦调、秦韵,渗透着秦风、秦俗、秦文化。现在我们以普通话为官方语言,也是流通语言,但在秦地方言中保留着许多古语。这些地方语言中,浸透的则是秦文化。贾平凹的许多语汇,就源于秦地方言。再则,他从古汉语中汲取了不少语汇,使其获得新的生命力。他在语言上的音韵节奏、叙述语调,句式结构等,都融会着古汉语的某些特征,比如文白相间,虚实相生。

  贾平凹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致力于新汉语写作的倡导,但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其间隐含着一个大问题:五四以来所建构起来的以西方文学语言为参照系的现代文学语言系统,如何进一步本土化?如何承续被五四割断了的古代文学语言体系?语言总是渗透着民族的思维方式和情感方式。贾平凹倡导新汉语写作,在我看来,他就是想突破现有的现代汉语的写作模态,而建构起与传统的汉语对接的新的写作语言,尤其是在语言的意境创造,思维方式模态建构上,更突出中国传统的特征。

  这是一个大问题,这是向现代文学系统发出的挑战。是不是革命性的,现在还不宜下结论。从这个意义上讲,有人说贾平凹的野心大着哩,是符合实情的。《秦腔》在这一方面,我以为是做得比较好的,具有很强的探索特征。比如它的音乐感,旋律感,情韵感,语言的穿透力、张力,还有语言的民族性、地域性、文化性、民风民俗性等,都值得文学界注意和研究。

  人们习惯于谈情节性强的作品,《秦腔》是用琐碎、泼烦的事情构成的,所以比较难读,但一旦读进去,就会被作品所描写的情致韵味所吸引。它不是鸭梨,不是红苹果,是陕西的羊肉泡馍,味道混沌醇厚。

  观点摘录

  李敬泽(文学批评家):

  《秦腔》初读起来似有艰难,但读到后面我感觉到了它极其重大的重要性,这种重要性就是体现在这部小说有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层面,甚至我认为它的主题就是沉默。《秦腔》给我们的东西不仅是挽歌、爱、留恋,不仅仅是在一个向前和向后的方位上采取的情感取向,而是一个站在此地,站在广大的沉默的中心,感受到这种沉默的压迫,为此而焦虑,为此而不知所措,也为此在小说艺术上采取了现有的这样一个办法。

  雷达(中国作协创研部研究员):

  把《秦腔》放在中国乡土叙事的背景下看是非常重要的,也是贾平凹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部作品。它突破了以往小说的写法,比较难读,但要慢读,慢读才能读出它的意义和味道。他抽取了故事的元素,抽取了悬念的元素,抽取了情节的元素,抽取了小说里面很多很多的元素,这是一次冒着极大风险的写作,这样写太不容易,但《秦腔》却成功了。

  孟繁华(沈阳师大教授):

  贾平凹的创作有两部是最重要的,一部是《废都》,一部是《秦腔》。读完《秦腔》之后,我觉得有一种透彻骨髓的绝望感,也就是说贾平凹把乡土中国的叙事彻底解构了。乡土中国的完整性已彻底被破解,这一点非常重要。《秦腔》的清风街上再也没有完整的故乡可以讲,历史的整体性、乡土中国所有的想象再也不存在了。《秦腔》是对中国乡土叙事的最后抒写。

  图:

  《秦腔》,贾平凹著,作家出版社2005年5月版,3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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