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木木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年少时的梦自然是美的。那时还爱笑,爱歌。
有记忆以来最爱歌的时光当是那时。自习课上,本来大家只是小声背诵。我却烦了课
文,大声地读,做出背课文的样子,等全班同学都跟着放声读时,便可以和爱唱歌的同桌唱起来。夹在满教室朗朗书声中那一点点歌声,别人听不见,却给了我们那么多的满足。
虽然,歌里唱的,还有书里写的,不一定十分懂,那也做了好学的孩子,一一自设了问题,再一一自寻了答案。
开始的开始,一切自然都是美的。
开始的开始,我们谁不是爹娘千娇万宠的宝贝,谁不是十层床垫下有颗豌豆也要嫌床硌的公主。
开始的开始,我们是千百枝头最艳的那一点红,是皎皎月色最耀眼的那一夜白,是弱水三千最骄傲的那一瓢。
可什么时候,天变了色,地变了色,人亦变了色。
聪明如我们,竟也不知晓。三更推门去,始知子夜变。我们要把百宝箱沉入江中。
我们要把水漫了金山也换不来一颗心只换来身压在塔下。
我们要在刀尖上行走也不要把刀插入他的胸膛直到自己成为泡沫。
我们要在十八载重逢时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要焚了稿也说不出你好……那几个字。
这就是最终的最终。
最终的最终。红褪色成脏脏的褐。白慢慢发黄。最中意的那一瓢成曾经的沧海。
再之后,我们将热烈转了沉静,将放纵换了内敛,急急忙往前走,忙着伤人或自伤。不去数一道道新伤痕累着旧伤痕。不用量,也知道,那第一道,定是最深。
再之后,我们中间幸运的,练就传说中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将心穿了厚厚的甲。
我们渐渐成了自己的主人。
冷,有不离不弃的电热毯。热,有莫失莫忘的冰啤酒。更不要说空调可以四季保持24度的恒温。
文,我可以跟你谈尼采莫扎特百年孤独凡高莫奈村上春树甚至安妮宝贝。武,我可以和你讲全球股市K线德国下任总理欧洲一体化命运,甚至亲自操刀弄铲到厨房弄出满汉全席。
花,我可以自己去市场买,插在瓶子里,在家,不还是一样的香。石头,我可以自己去金店买,戴在指头上,在需要的场合,不还是一样的耀眼。
就这样,我们逐渐相信,自己几乎无所不能。
就这样,我们几乎遗忘,开始的开始,不过是想做一个小女人。
在偶尔微醺的夜里,在某支曾经唱过的歌里,在身边朋友相似的情节里,也会有细想从头的时候。
想,若跟了A,在小城,靠着他宽宽而可信的肩,看他自野外采来的无名花装饰二人的小屋和生活。若跟了B,在西北,吃再正宗再地道不过的拉面,多年过后他还会记得我爱吃的菜是松仁玉米。若跟了Y,每个四月在出门俱是看花人的城里,去凑一场国色天香的热闹。若跟了Z,早早有了眼睛大大圆圆的宝宝,早早看他的小胳膊小腿,如田间小小禾苗般快快生长。
从A、B、C到X、Y、Z,将或多于或少于26个的字母数遍,都可以排列成别样一种可能。
如我亲爱的C在诗里所说,“另一棵树/另一朵花/另一种思想/另一份情怀/可亲爱的/如果你选择的是另一个人/你就只能面对另一种人生。”
偶尔检视的时候,也会发现的吧。心也成了另一种形状,有了另一种质地。
成了金。你看到的是亮闪闪的心比金坚。哈,你看不到的柔软内在,连自己这个主人也不轻易给看。
成了木。你看到的依然是枝繁叶茂依然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甚至更加十二分的花枝招展。哈,你看不到的内在,已然萎缩。只因独木,终难成林,好比单丝如何成线。
成了水。是方是圆,是急是缓,是深是浅,随我喜欢。
成了火。燃烧过,不管有无耐久,燃烧过。余了灰烬,再成了土。
H当然,你可以说,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成了土。那我,无言以对。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