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境界重视“老”,越老好像越有内在美感,就像人之老态一样,往往是越老越有味道。老辣,老练,老到,老成,老酒……跟“老”沾边的似乎都是为传统所津津乐道的美丽物什。“老”文化,是任何其他民族都难以深度品尝、吾族独享的千年佳酿。
而在今天,有人悄然提出另一个新的文化范畴:一个“冷”字,以“冷文化”相激动,颇有在“老”文化之外,另出境界的态势。而这冷文化的积极推动者,便是以冰雪山水画
闻名的于志学先生。
于志学的冰雪山水,作为一种新绘画类型,显然目前已被认为是中国传统绘画的新语言,新程式。但按他的解释,山外有山,他的本意是要以冰雪为载体,倡导一种在“老”之外的新的“冷”文化形态:冷美。
于志学先生为九届全国政协委员,自1960年开始研究雪景法,经过数十年的探索,终于在上世纪80年代创造了较为成熟的冰雪山水画。
先生热情欢迎我的造访,首先向我展示了他“画室革命”的成果:除了笔墨纸砚,他亲自设计了电动画板、滚动画板、地跑车、升降机。他一边为我分别隆隆启动,一边微笑着说:他们都说这是我的“新文房四宝”。
他说,他的冰雪山水不仅带来了人们所说的新的语言样式,而且还带来了传统山水所没有的全新境界,如果用一个词汇来概括的话,那么这个词应当就是“冷”。冷,是傲然不群,自在自为;冷,是天地默然,万籁俱寂。其他境界如雄浑,朴茂,博大,纯净,无不在“冷”中峥嵘凸显。
这种冷文化首先内含独创性。独创的开始必然是冷的。其冰雪山水的历程上是如此。于志学不是集大成的,而是独创性的,他少时艰苦,为生活奔波,乃至食不饱腹,宿无房舍。也没有进过高等学府,他凭借自己的天资、勤奋,师法大自然而成功。他属于原创性的画家,冰雪山水根本无古法可依,全靠他独创。他的这一画法,不是尽善尽美的,但完全是新的样式,新的意境,新的宗派,出生时备受“冷”落,创造中屡遭“冷”嘲,发表遭遇“冷”眼,发展中时人“冷“观,独创过程可谓无处不冷。而冷,也正是创造的环境,创造的特有风格。所以说,冷文化是一种创造性文化,于先生的冷文化,表面上是冰雪山水境界之冷,其实是一种冷的创造,一种对创造精神创造境界的象征。
冷文化的另一个内涵,应当是阔大。科学研究表明,人类冷的时期远远长于后来变暖时期,科学纪年是以冰川分期为纪年。人类冷的地域也是阔大的,北极,南极,喜马拉雅冰山等等,所有的冰川雪原基本都以阔大为征。冷文化,也就是倡导一种阔大性的文化生态。这又是对传统文化的一个出新所在。所以,冰雪山水不但是一种绘画形式的变革,也是一种文化方式、思维方式的变革,大而言之,甚至可能蕴涵着一种新传统。
他说,这种壮阔感也是逐渐的,开始还是受南方小巧文化的影响,而慢慢地,随着艺术锤炼和内在体悟的加深,他说:我变了。我开始认识到冷文化是博大的,壮阔的。于是,我开始凸现北方雪原的开阔雄浑。我开始画冻云中的横空雁阵,开始画一望无际的月照雪野,“我由一枝一叶的微观描写转向了宏观绘画。”
应该说,这种宏观不但是对绘画境界的突破,也是对传统文化境界的突破。在当前文化国际化的背景下,这种突破对人们新思维的启发,对新道德的滋养,对新习惯的养成,对新伦理的塑造,该是多么的宝贵。于先生深情地说,你看我画冰碴子,都不是写实的跟刀子似的,不,我刻意画的很圆很润。虽然冷,但不刺激,不尖刻,是默默的包容,与物无伤。你看,大雪把世界的一切都包含为纯洁,冰川把大山的坎坷都纳为一体。不像热浪滚滚互相碰撞挤压。
冰雪山水,其实是一种新的文化姿态。这种包容性在传统绘画中很难找到对应,而在于先生这里有了最好的艺术载体,这就是冰雪山水。当人们不断观赏他沁人心脾的冰雪山水时,应该会耳濡目染出一种新的胸怀。这当是传统山水所起不到的新教化功用吧。
我想,于先生若能再假以数年的努力,此“冷”文化若能再与传统的“老”的风味结合,无论是其画还是画外的东西,若能呈现一种“老而冷”的状态,那,该是多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