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惑
现在,刚过凌晨三点,没有任何声音。这条古老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两边的洋槐树僵在停止流动的空气里。街道的一端在修路,车辆被禁止通行。
苏州路十七号,尽管只有八层,但已是这条街道上最高的楼房。本故事的主角苏明就
住在最高的那层,此时的他,正盘着双腿坐在小木凳上,手里点着一支香烟,房间里没开灯,漆黑的夜影里,燃着的烟头异常刺眼。
你爱我么。那是苏明的声音。虽然天气很热,但他的声音很冷———也不能说是冷,只是没有温度,听着让人浑身一颤。
那个声音消失后,房间里归于沉寂和黑暗,你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到一粒点燃的烟头。
你如果爱我,就得证明给我看,是不是?死寂之后,那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不爱我,所以,你不肯,也不敢,是不是?声音消失的时候,烟头灭了,灯亮了。
一百瓦的白炽灯,在你眼前唰的一下亮了起来,让人瞬间失明,什么也看不见。良久之后,你终于能适应过来。你能看见房间里摆着红木家具,古色古香,依次过去是书桌,电脑,电视,衣橱,空调,苍绿色的窗帘,外面是阳台。
几乎所有的摆设都是名牌高档的,除了那张小木凳。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小木凳,涂着紫黑色油漆,突兀地放置在房间的中央,上面盘坐着本故事的主角苏明,地上放着烟灰缸,装满了烟头。
房间的灯是经他改装后声光合控的———在黑夜里,只要他说话超过三秒钟,灯就自动亮了起来。
如果你转身,看房间的角落里,对,就是你身后的那个角落,你会发现地板上坐着一个赤脚女生,头发凌乱,遮去了半张脸。她的右眼被头发遮住了,左眼漠漠地盯着你。
在半小时前,如果房间里也亮着灯,如果你也在场,你会发现她泪流满面,嘴唇咬出了鲜血。但此时,只有泪痕残留在她脸颊上,没有眼泪,只有血迹隐现在她嘴唇边。
不,我爱你,真的爱你。地板上的女生说话了。她的声音也很幽森,没有温度。但在半小时前,她的声音暧昧而躁动,温情却暴跳如雷: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哪怕为你死。她这样和苏明说着,直到他盘坐在小木凳上点燃那支香烟。
那,你答应我了?苏明低垂着头,看着那只盛满烟灰和烟头的烟灰缸,小声地说着。
我答应你,可在此之前,你能对我说一声“我爱你”么,哪怕是违心的。女生看着低垂着头的苏明,漠漠地说着。
不能,你可以不答应我。苏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道苍绿色的窗帘,下到了地上。穿好衣服,来到镜子前,梳了梳头发,从抽屉里拿了一包未拆的香烟,装进口袋:你在这休息吧,我要出去了,你什么时候想离开就离开吧。
约莫三分钟,苏明出现在了楼下的苏州路,在街道对面的一盏路灯下站定了,仰望着最高那层的阳台,那里透着灯光,窗户被推开了,一颗女生的脑袋探了出来,凌乱的长发挂在上面,静止不动地下垂着,看不见脸。
苏明愣愣地看了片刻,那女生没什么动静。于是,拿起手机拨她的手机,接通了:乖,听话,跳下来吧。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很虚幻。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像是冥冥中的召唤。
我怕。她哭了,在阳台上哭了起来。他听见了,他漠漠地看着她在上面的一举一动。
没事儿,我在这儿等着你呢,下来吧,乖。他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在她听来,他是多么需要她跳下去:乖,不怕的,等着你呢。
苏明,苏明。她哽咽着,叫着他的名字。而就在这时候,手机还在响,他看见她站上了阳台的护栏———他一直看着她,目光从未离开过。她跳了,也许不是跳,只是顺势倒了下来。
啪!很干脆的声音。温热的地面,她趴在那里,化作一摊烂泥,鲜血浑着脑浆,手机摔成了无数块碎片。他蹿上了去,手机不停地闪动着闪光灯,无数画面定格在手机里。终于结束了,他小心地舒了一口气,随后拨通了110,用很慌张的声音:我未婚妻自杀了!
他被带到了警局,在警察赶到之前,他把存有那些照片的手机换了一张卡,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他给警察的解释是这样的:他和她感情不和,吵架了,他赌气离家出走,没想她却从八楼跳了下来。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会催眠。更没人知道,他喜欢看人脑浆迸裂的样子,并及时将那些血腥的场面拍摄下来。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