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将被北京人艺搬上话剧舞台，剧组在西安采风时，作者陈忠实也到了。在白鹿原所在的灞桥区为剧组举行的欢迎会上，台下坐的是宾馆服务员、清洁工、厨师和闻讯赶来的市民。当身材瘦削，面色黑红，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的陈忠实走上舞台时，居然赢得了比濮存昕还要热烈的掌声。他向台下的人挥挥手，他们就马上安静下来。那种号召力与亲切感让演员们望尘莫及。陈忠实不愧为“陕西人的骄傲”。相信人艺相信林兆华
记者：总政话剧团团长孟冰正在改编您
《白鹿原》的话剧剧本，您是否满意？
陈忠实：剧本正在完善中，这个时候我应该回避，避免影响到编剧。
记：一般来说，作家都希望改编能忠实原著。而林兆华是有名的改革派导演，他的作品中规规矩矩的少，翻天覆地的多，您怎么会相信他？
陈：对于话剧，我是个外行，林导才是内行，他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考才有了改编意向的，记得他第一次跟我谈这件事时，就用很肯定的语气说“我能搞”，可以说是成竹在胸，我相信他的判断力。另外，我对人艺人的作风、演技以及对艺术精益求精的态度十分敬佩。改革派好呀，艺术就是需要创新。戏剧我不懂，就小说而言，从上个世纪50年代到今天，变化很大，不也很好吗？
我是农民中的一员
记：从欢迎会上，我看到当地群众对您的爱戴是如此强烈和真诚，您与这片土地，与陕西的农民有着怎样的联系？
陈：其实现在我与这片土地的联系已经不如过去那么紧密了。以前我就是生活中的人，近20年的时间我当过小学教师，当过公社最低行政级别的干部，一年有2/3的时间都在生产队，时刻感受着农民的生存状态，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生活变了观念依然在交锋
记：《白鹿原》中您最想表达的是什么？
陈：用一句话说，《白鹿原》写的是一代中国人在旧封建制度解体后，三民主义、共产主义进入中国，对农民旧的生活秩序和心理秩序的影响。新思想进入，农村的各个阶层都在完成一个心灵剥离的过程，封建观念制约形成的稳定的心理秩序被颠覆了，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平衡，而心理混乱又构成了社会混乱的根源。今天依然如此。
记：您在书中流露了对旧有秩序、旧有文化的留恋，您对传统文化与新文化的关系怎样看？
陈：逝去的有些旧的东西是美好的。这是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反思却没有很好解决的问题。我们传统文化中很多美好的东西，与众多世界优秀文化形式不同，但精神实质是相同的。现在社会一出现问题，全都归罪到我们的传统文化上去，有些矫枉过正。在处理新旧文化的关系上，确实很难把握分寸。我认为要很好地进行剥离。要传承传统文化中优秀的东西，那是民族的脊梁。吸收别人的文化很重要，但让我们自己的文化“到此为止”显然不正确。既保留，又吸收，剔除腐朽，这样才能使传统文化更加充满活力。
记：从12年前《白鹿原》发表到今天，您觉得农民们的生活有哪些变化？
陈：客观地讲，今天即使在边远山区还没有完全脱贫致富的农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已经改善了生存状态，能够温饱。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拥有更多的储蓄。记得我还在公社工作时，我们家住的房子是土坯垒的墙，屋顶是小黑瓦，每到下雨，家里的炕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干的地方。进一步解决农民增加收入的问题，首先要加强法律上的合理性才能维护农民工的权益。
不出杰作不能怪生活
记：您是怎样成为一个作家的？
陈：从初中二年级在作文本上写下第一篇小品，就对文学有兴趣。《白鹿原》是我自己文学理想追求的一部作品，开始写作时还不知道文学能给人带来名和利，只是觉得读了那么多小说，我也能写。但是从那时起，文学就成为我一生中的心理需要。
记：现在生活比以前好了，可伟大的作品却很难再出现？
陈：现在的社会，每个人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比以前要容易得多。但同时社会诱惑太多，消极的东西也太多，甚至能够把一个人创造性的智慧消磨在平庸中，所以劝青年人不要浪费机会，要有定力。不出杰作，我认为作家必须反省，不能怪生活，生活永远不会重复，作家对生活的敏感和开掘是最重要的。作家要反省自己对社会理解的深度。满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