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记者伍洁敏)入围第62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的国产影片《红颜》今日公映。和《孔雀》、《青红》、《世界》相似，文艺片《红颜》也是利用国外电影节带动国内的发行，不同的是，《红颜》在国内先于电影节上映。在日前北京、广州等地举行的试片会上，影评人和新闻媒体对该片普遍赞赏，“看到了中国电影的希望”这是著名影评家李以庄女士的评价。
《红颜》里描写了10岁的男孩“小勇”对成年女性“云姐”的感情，有点暧昧，融合了友情、亲情和朦胧的爱情。这是年轻女导演李玉的第二部电影，此前一部以同性恋为题材的作品曾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但未能在内地上映。《红颜》同样涉及听起来离经叛道的话题，李玉在以往拍地下电影直接了当的表达方式上，融入了技巧，按照她的话说，她拍了一部既能表达自己思想、国内观众能看到、而且大家会觉得好看的电影。
在出征威尼斯之前，李玉接受了本报的专访，详细解说了她这部备受好评的作品。
故事：未婚先孕、第三者、母子畸恋……
1983年，16岁的小云给男同学递了张纸条——我怀孕了。之后，他被学校广播批评，开除出校。孩子生下来了，是男同学当医生的姐姐在家里接生的。姐姐和小云的妈妈决定把孩子送人，然后对小云说，孩子死了。
1993年，小云当了川剧演员，还是台柱子。可时代变迁，她被迫唱流行歌。身边的姊妹有的去做“小姐”，她成了别人的情妇，当众受到侮辱。
她的内心已经被磨砺得粗糙而麻木。10岁的小勇，一个有点早熟，又很聪明的男孩，成了最理解和最维护她的人。在知道小勇就是她亲生儿子之前，小云跟小勇之间，生发出一种温暖的又有点暧昧的情感。
记者(以下简称“记”)：《红颜》是原创的故事吗？构思是怎么来的？
李玉(以下简称“李”)：故事来源于我的上一个剧本，那个故事叫《坝上街》，也就是我们《红颜》起的英文名《Dam Street》。上一个故事是讲一个男孩跟他的父亲，父亲因为莫须有的强奸罪名坐牢，被强奸的女孩就是小云。那个剧本在国内审查出了一些问题，我们就把小云跟那个小孩——小勇提出来，构思了现在这个母子关系的故事。
记：现在这个故事也涉及了一些敏感的情感，当初送审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点冒险？
李：是的，起初也挺担心的。上一个剧本就是因为太灰暗了，没能通过。制片人说我可能之前作为地下导演，表达方式太直接了。我从2003年开始就不太想拍地下电影了，地下电影只有国外的观众能看到，这不是我的初衷啊。我尝试用一些技巧去表达我想说的东西。现在这个剧本能通过审查，我很庆幸。我觉得自己向前走了一大步，我拍了一部能表达我的思想的，又能公映的电影。
记：为什么要把故事背景定在1983年和1993年呢？
李：80年代初，人们受到的社会压力和传统的压力非常大，一个16岁的女孩未婚怀孕，放在那个背景下，她的命运会变得更加强烈；1993年邓小平南巡，人们对物质的欲望膨胀，新旧观念引起的冲击很大，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受到的命运的压力在这个时候能够展现得淋漓尽致。
尺度：把敏感的题材拍出温暖和纯真
讲述小男孩对成年女性的情感，在国内电影中是一个相对敏感的题材。可是看完片后，没有任何评论批评片子的取材哗众取宠，反而对导演能把这个“有点吓人”的题材拍得如此从容、干净和感人拍手叫好。这个10岁的小男孩去看小云演的川剧、偷看她洗澡、拔了养母的毛线针给她叉鱼、帮她宰黄鳝做饭招待客人、看到她当众被打还帮忙还手、对她说“要是你老了没人要你，我要你”……这些细节不会引起伦理上的争辩，只会像李玉所说，让人感到温暖和纯真。
记：小男孩与成年女性的感情，他们俩还是母子关系，虽然他们相互之间不知情。要控制这种感情表达的尺度，要把它表达得纯真和温暖，想必用了不少心思。
李：从北京首映一路走下来，一些影评人跟我说他们在看之前特别担心，光听这故事恐怕会出现像“母子恋”之类的东西，但看完之后他们说这段情感控制得挺好的。他们俩有姐弟一样的感情，但实际上又是母子，也有一点朦胧的爱的感觉，这是很复杂、又很有意思的关系。
记：有没有哪些场景拍的时候觉得有点“过”了，再把它拉回来？
李：有的。比如桥底下那一场，小男孩说：“你老了没人要你我要你。”如果再大一点的孩子说这个话，脸上就没有现在这种很纯、很干净的表情，就会“过”。我们处理他的表情、他的对白，都很小心。还有讲他偷看云姐洗澡的那场，我们很强调他的眼睛，是好奇的、干净的。找扮演小勇的演员的时候，我们特别注意眼神，这种眼神不能是对性太探索的。
发行：
文艺片还是有不少观众的
记：文艺片往往叫好不叫座，你对《红颜》的票房前景怎么看？
李：从现在几场试片的反应来看，我挺惊讶的，那天在广州飞扬放的一场公开售票的都满座了，说明这类文艺片还是有不少观众的。我对票房挺有信心，还有海外的票房，收回成本应该是可以的，能不能赚就不知道了。
记：《红颜》将在威尼斯亮相，有了国内试片会的良好反应，应该挺有信心的吧？
李：威尼斯是在国外的首映，压力还是挺大，不知道观众会不会接受。对于奖项我是很轻松的，我还是个新导演，就是去学习的，观众喜欢才最重要。
手法：
女人的命运就像鱼在挣扎
片里经常出现鱼的镜头，包括小男孩到河里叉鱼、电鱼，在岸上宰鱼，路上鱼洒了一地。在这部女性角度的电影，“鱼”充当了一个重要的寄托物。小男孩的家就在一座水坝的一端，电影多次出现俯视他走过大坝的画面。这座水坝也被导演赋予了深刻的意义。
记：鱼在你的电影里有什么寓意吗？
李：鱼在这个片子里就是女人的象征。在日本和韩国，有一种叫“妓鱼缸”，就是妓女在鱼缸里面游动，被人观看。女人可以被观赏，也能被宰杀——就像鱼一样。片中的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很像鱼。
一个镜头，路上一辆车翻了，鱼全都掉在地上。头要表达的是女人只要对这个社会有脱离感，就会很窒息。女主角小云对这个社会是有脱离感的，有窒息感，她没有很痛苦，只是很茫然，觉得怎么都活不出来，怎么走都不对。
有一个镜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是小云的母亲挨打的一个全景，一个鱼缸被摔破了，包容鱼的水，相当于包容女人的社会环境，全都泼在地上，消失了。
记：虽然鱼的确是很无奈，但我们看到片中的女人都是挺自强的，包括小云、小云的母亲、小勇的养母，她们都离开男人生活，而且相互谅解。
李：这部电影买给澳大利亚一家发行商的时候，他们说这是一部很独立、叛逆的女性电影，他们问我这算不算是一个特例，因为他们以往在中国电影里看到的女性形象骨子里是被牵着走的。这也是我想在电影里体现的一点，中国女性的自强和独立。
记：片中小勇经常走堤坝，又是什么用意？
李：堤坝是有寓意的，我们把它定为一个很重要的场景，小勇的家就在这个堤坝上，他每次经过这里，就是去找云姐的，小云也走过这个堤坝去找小勇。这可以说是一个情感的堤坝、欲望的堤坝，它延伸着两个主人公的情感。
在选景的时候，我们到几个地方的堤坝看过，发现安徽的堤坝很宽、很宏大，但最后还是选了四川的这座堤坝，它有人情味，坝的一端就是人家，它跟人是密切相连的。
图：
小主人公和女主角的一段感情虽然很特殊，却让人觉得很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