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遥遥
星期六一大早,我没敢像以往周末那样赖在床上享受懒懒而暖暖的阳光。老妈出门了,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我得赶快去看看独自留守在家的老爸。
推开院门,爸笑眯眯地迎出来。
我惊讶地发现院子比平日整洁了许多。一盆盆花被整齐地罗列在花架上,在微风里轻轻地舒展着腰肢,随风曼妙地起舞。很多胡乱堆放的杂物也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得有条不紊。
老爸平时一向缺乏工作热情,没有妈的督促,他不会去扶倒放的油瓶。
我讶异于老爸的转变,一个人的日子竟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
他得意地笑,“现在天老大地老二,我就是老三了。”颇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和豪情。
中午,老爸用结结实实一大盆土豆炖肉来招待我。我注意到他很例外地没有喝上一瓶啤酒。
我嘟哝着问爸,妈现在会在做什么?会不会在边吃饭边聊我们爷俩平日的种种劣迹?
爸咧着嘴,三分笑七分恼地说:管她呢,咱爷俩过得不好吗?吃肉!
我闭上了嘴,爸也没再说什么,刚刚进门时他那满脸的春风不知不觉已消失了大半。
我暗暗怀疑爸只是嘴硬,他的高兴劲儿全是做给我看的。
整整一个下午,爸在客厅照例看他那百看不厌的新闻,海峡两岸的关系每一丝一缕的微妙变化都牵动他那根敏感的神经。连战来访问大陆的新闻爸已经不知道重复看了多少遍,每次都面露笑容,欣喜异常的样子。
我则在客厅里无聊地走来走去,耳边少了妈熟悉的唠叨还真是倍感空虚。
我把书橱里的书统统翻过一遍之后,一回头,爸已不知什么时候斜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兀自开着,老爸在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里沉沉睡着。此时此刻,只有这满屋子的寂寞才是他的。
刹那间我忽然明白了,父亲种种勤劳的表现原来都是他内心深处寂寞的处延。他在修修剪剪、搬搬挪挪中打发着孤独的时光,遮掩着对母亲的想念。
我轻轻叫醒爸,告诉他到床上去睡。爸伸伸腰,说不睡了。他忽然极神秘地从厨房抱来一个陶罐,笑着让我猜里面是什么。
我猜里面一定是妈腌制的鸭蛋,爸摇头。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一股甜蜜的芬芳立刻泌入心脾。
“我亲手腌制的玫瑰花糖,你妈最爱吃。”爸得意地晃着头,沾沾自喜地笑着,纯真如孩童。
我笑,眼底却有些湿漉。爸,要不,给妈打个电话,让她早些回来吧。
爸眼一瞪,收敛了笑容,“让她住在那里吧,告诉她,不用回来了。”
老妈终于在我的日思夜想和老爸的怨气冲天中如期归来。那天,我和爸比过年还要开心,兴师动众地集合了一家老小(只有我们两人)前去车站迎接。
一下车,妈瞟了爸一眼:“咦,没瘦嘛,看来离开我也可以独立生活了。”
爸笑着说:“那是当然,没你的唠叨只会更滋润。”
我实在忍不住揭了爸的老底:“妈,爸虽然没带来玫瑰花来,可是爸为你精心做了玫瑰花糖迎接你呢。”
妈露出欣喜之色,“嗯,还算有良心。”
回到家里,我自告奋勇去取装有玫瑰花糖的陶罐,打开来一看:哪见有玫瑰花的颜色。一片白茫茫,真干净———家里的玫瑰花糖从来都是妈做的,爸没经验,忘了放糖,全部坏掉。
爸一副沮丧的样子。妈却爽朗地大笑。我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一则笑话。小明用“爱情”造句———我和奶奶很爱情。
小孩子不懂爱情,才会造出这样笑煞人的句来。可是,当今天的我阅尽爱情,忽然觉得小明的句子实在高明。我忍不住想效仿他说:老爸老妈很爱情。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