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床
中国的人口现状主要集中体现在两个时段，一个是国庆，一个是春运。两者的不同在于：一到国庆全国人民都离家出走，但一到春节他们又蜂拥回家，因此每到此时，全国的火车和旅馆都不寒而栗。
所以，尽管国庆我值了七天班，但却没有一丝怨言，这一方面说明我境界高尚，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知道，即便不值班我也没地方可去。意识到这一点，我上班的步伐就变得坦然充实，以为自己真成了劳模。
有一天中午，我站在天河东路的十字路口等绿灯，抬头一看，发现有一架飞机正从石牌酒店的顶上飞过。这架飞机飞得非常之低，以至于我认为它是朝着中信飞去的，所以我放弃了过马路，呆在原地看了2分钟，但飞机并没有撞上去，它平静地飞走了。
尽管没看到惨剧的发生，但这2分钟的抬头还是让我有所收获———我发现那天广州的天空显得格外的高，而且比过去蓝了一些（在以前，我总觉得它的颜色很像一口痰）。那天阳光虽然耀眼，但街上到处流窜着莫名其妙的大风，几个女人捂着裙子过马路。
这是秋天的征兆。
在我印象中，每个秋天都让人感觉恍惚，因为它太短了。比如说，我已经不记得去年广州的秋天，我甚至怀疑它是否真的出现过。去年出差去北京，我只穿了衬衣加外套，结果一下飞机冷得直哆嗦，武装完毕的首都人民用略带怜悯与嘲讽的眼神打量着我这个南方来客，让我体会到《天气预报》所不能预报的东西。
广州缺乏分明的季节变化，它的季节推进得十分暧昧，而且不动声色，像一把缺乏刻度的尺子，莫名其妙就过了一年，让人有韶光易逝的感觉。我个人感觉是，这里大部分时间都很热，当稍微感到凉快点的时候，事实上已经是冬天了，而再过几天就得准备过年了，到这时我才会去买件厚衣服，因为家里的冬天并不像广州的冬天。总之，我觉得广州能被直观理解的只有夏天和冬天。
所以说，现在的日子是多么珍贵，因为这个10月居然与秋天如此貌似，尽管树叶还很茂盛，在一个没有空调的房间里我还是很容易出汗。但我仍然认为，一个折衷主义的秋天对广州仍值得庆幸，它让一架飞机看起来非常近，让每个早晨的空气凛冽了不少，而到晚风经常也在黑暗中让人有飕飕的错觉。这个城市大部分时间都浑浊不堪，但这个秋天让阳光看起来干净了不少。里尔克曾经写过一首著名的《秋日》，这导致了许多翻译版本打架，其中我最喜欢的北岛的版本：
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让风吹过牧场。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催它们成熟，把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
（栩／编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