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智翀
当我拿着一杯朱古力圣代，在上海的南京路步行街边走边挑的时候，惹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我检视了一遍自己的衣裤，满是疑问。尽管同样的目光并没有停止对我的关注，我还是决定走自己的路。直至在外滩遇上等我的上海朋友，才一下揭穿了我的疑问：“呃油，走格响哪哈好吃呢？”我条件反射地感觉羞愧，过了好几十秒才一愣：对了，我怎么就不能
边走边吃了？
在之后的自我分析里，我意外地发现，这边走边吃的背后还真是意味深远。从某个角度看，能充分证明我在离开广州136个小时以后的这个下午，有点莫名地想家了，或者说，我是想旧广州的小吃了———这当然与KFC无关。
让我嘴馋的广州小吃不在北京路或上下九，而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十甫商店对面。那档萝卜牛杂的浓香总是隔了一条马路便能闻到。我也是打那时起才认识到：最诱人的香味往往是那种还未看到便已勾引了你的嗅觉，迫使你像狗一样抬头狂嗅并寻踪而去的味道。
往往只有在开始转秋的时候，才能闻到这种香味。那阵子没零花钱，便常省下妈给的一块搭车钱来买牛杂。一串肺一串杂，抹点黄芥末和甜酱（总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牛杂档都没有黄芥末），边走着边吃。那感觉真是很享受，很多次我就这样忘记了不及格的试卷。有一次，同学跟我说，牛杂的美味秘诀在于那汤汁，这档牛杂的汤汁至少有三年历史了。对于一个连吃隔夜饭也会恶心的人来说，我却没有给他预期的反应，反而觉得一切平常。事实上，我已知道自己和所有臭豆腐痴迷者一样走火入魔。
还有一种叫“咸酸”的美味。不是现在粉面档里放在辣酱旁的那种附属品，是一种用很大的玻璃瓶腌制的“咸酸萝卜”和“咸酸青瓜”。它总是被一瓶瓶并放在手推车里，看起来整齐卫生且专业。推车的是一个有点跛的阿婆，颤巍巍地把车推到学校门口的对面，静候着上学放学的来临。那时，我妈总吓唬我，说小车的“咸酸”所以入味，是因为用了土制咸菜的方法腌制———用脚把萝卜往醋里踩。我因此作过多方推己及人的“反思”，并最终证明它的不成立：首先，如果用脚踩，白醋不可能还那么白；然后，我又不可能吃不出臭脚的味来。相比之下，现在状元坊周边用洗脸盆泡着的酸青瓜，则更易使我相信是土法炮制的产物。
前两天，听说十甫商店关门了，这让我一下想起了那档早已不知去向的萝卜牛杂，和那双推卖“咸酸”的布满皱折的手，突然有点难过。
（栩／编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