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相声成为众说纷纭的话题由来已久。有措辞强烈甚至尖刻的,似乎如今的相声不景气就是那几个所谓的“罪魁祸首”一手造成的。最近又连续看见几篇对相声发表高见的文章,连“非主流”一词都用上了,不禁乐出了声。(见11月10日《新京报》)以前我也好发议论,甚至一口气写了七八篇的系列评论,现在看来,那些聊胜于无的大话空话其实人人知道,根本于事无补。
最近在重读梁左的遗作,包括120集的《我爱我家》,把他的小说、随笔、相声和情景喜剧搁在一块儿看,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梁氏家族那双典型的笑眯眼,透着些不置可否的狡黠和意味深长的清醒,同时又有些挥之不去的温情。而这些又恰恰是我在反复重温那些上了年纪的传统相声的感觉。
设想,假如梁左还活着,他会接着写相声吗?我猜,他会的,只是不会再轻易出手示人了,因为将近二十年前的那几个作品倾注了他太多的才情和幽默,想再超越,难了。天时,地利,人和,他那时候刚好都赶上了。生活中的梁左并不是个特别能说会道的人,有什么想法多半还是习惯在作品里面表达。他创作的《虎口遐想》、《特大新闻》、《小偷公司》等几个段子,之所以脍炙人口堪称经典,正是因为他将自己独特的笔触和对世情的敏锐洞察,找到了相声这一生动的形式载体,再加上演员的精妙诠释,才获得了远比一般文学作品更广泛的认同。
可是,相声并不好写。我是有过创作体会的,其间的辛酸苦辣难以言表,深知这是块极不好啃的硬骨头。也因此,对那些动辄对相声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言论非常不屑,有那喷唾沫星子的功夫,您老也写个能立得住的段子让咱瞧瞧啊!动动嘴皮子谁不会呀!某次活动上就有位著名人士发言:作家以后都要放下架子去写相声。
这话听着没错,似乎还能增强相声的文学性什么的,可是也没见有几位作家“屈尊”成了相声作者。还是那句话: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钱多钱少是另外一回事,会码字儿的未必个个都能写相声。
真的,您还别不信。
总有人爱拿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相声盛况跟今天作对比,这不就有了“不景气”、“颓败”之类的说法。其实,相声在民间一直活得挺正常,虽说不复当年那么大火,可也未见停止对现实社会的介入,对人情世态的描摹。只是相声身上被绑缚的东西有点超重,有时候难免显得顾此失彼,头重脚轻。
相声毕竟不是社论,乐中寓教才是它的与众不同之处。
大伙都来关爱相声是件好事,可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判个死缓,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看看那些颇有点指点江山式的宏论,心说:大叔,这是来自民间的文艺,自有它朴拙率真的天然劲儿,岂是您手中的教条所能左右的?再看那些不知所云的什锦文章,又叹:老兄,还是认真听几段传统活之后再唱高调吧,一百多年前的那些位民间艺人才是大智慧呢,玩意儿早都让他们琢磨透了。
所以,我由衷敬佩的还是那些愿为相声做实事的人们。无论是从艺几十年的名家大腕,还是初学乍练的新人小字辈,包括始终关爱支持相声的老少爷们,只要他为相声做了有益无害的具体事情,就理应得到我们的尊敬。从东城到南城,从作品到表演,从剧场到电视,从比赛到评奖,有这么多人在为相声的现状和发展实践着,努力着,总有一天会被写进史册的。相声演员王平有句话说得好:都用行动关爱相声,相声不兴自兴;都用言语关爱相声,相声不亡自亡。
还真是这么回事。梁左要活着,八成儿也得这么说。
蒋慧明(中国艺术研究院曲艺理论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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