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惠柱
都说莎士比亚是个伟大的人文主义者，同情弱势人群；但《驯悍记》好像是个明显的例外，剧中那个大丈夫把一个悍妇收拾得服服帖帖，指日为月也没有二话。这样的喜剧在女性主义高扬的今天还会有人笑吗？在看波兰国家话剧院来沪演出的《驯悍记》之前，我心中最大的悬念就是，他们怎么把这个戏耍女人的故事变得让现代女性能够接受？
演出中出现了现代服装，但并没有完全现代化。全剧有个序幕，是个制造“间离效果”的恶作剧：一个醉鬼被贵族故意带到家里，醒来后还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接着就看到了戏班子演出的“驯悍记”。既是戏中戏，就不需要现实主义的一致性，舞台上的服装和布景都带有后现代的拼贴味道，最引人注目的是台后有一圈观众席，没戏的演员就坐在那里“看戏”。凯特丽娜本来是个男人都怕的悍妇，却碰到一个铁了心要攻下她的陪嫁的男人彼特鲁乔，而彼特鲁乔一得到她就开始残酷的虐待，直到把她驯成了最“温顺”的女人。
问题是她是不是真的温顺了？她最后有一大段台词：“你的丈夫就是你的主人、你的生命、你的君王，他照顾着你，扶养着你……你们还是挫抑你们无益的傲气，跪下来向你们的丈夫请求怜爱吧。”这段话处理得很奇特，又低沉又慢，甚至慢到超出一般人耐心的限度。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朝台下走去，戏就这样结束了，完全不像喜剧的结尾。这正是导演的点睛之笔——前面也有过一次反常的处理，挑战观众的容忍度，就是要观众对台上那骑助动车的新郎姗姗来迟产生烦躁。看来这个演出并没有把“驯悍”的故事变得容易接受，反而更让它刺激观众，原来他们要的是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用反话引起观众的批评和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