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游戏
黄金明专栏
石子是乡村十分常见的玩具，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这些石子大小适中，表面光滑，质感细腻。“猜石子”很受幼童欢迎，有好几种玩法。
第一种是两个人玩的，甲拿出一颗石子，放在身后摆弄一会，然后握成拳头，让乙去猜石子在哪只手上，如果猜中了，便算乙赢，否则算输。
第二种玩法也是两个人玩的，两人先各收集一堆石子，数目一样，譬如各30颗或50颗不等。游戏开始了，甲乙各自背转身去，在双手各放上若干石子，弯曲成拳，然后双方各伸出手来，让大家一起猜两只手里的石子数量。谁猜中了，石子便归谁。己方的石子数很清楚，但对方是多少，可就颇费思量。当然，有时双方都没猜中，或者双方都猜中了，那么不算，重新来过。输的一方，就得将石子交给对手。而斗至最后，总会有一个人将手上的石子全部输光。至此，游戏宣告结束。双方或察言观色，或绞尽脑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刚学会加法的小孩酷爱这个游戏，算术正好派上用场。而大人也喜欢充当观众，这种游戏无疑得到鼓励和肯定。
大人觉得这种游戏很有用，至少可以锻炼孩子的计算能力。这就是农民的想法。我发明了一个“农民定理”：农民意识操纵着一切，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看一看有没有用。实用主义是惟一的法则。用它来分析中国的问题，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在中国，谁不是农民呢？种地的农民，进城的农民，经商的农民，当官的农民，写专栏的农民，搞哲学的农民……但意识深处无一不被农民巨无霸所主宰。凡事有没有用，这就是农民的生活哲学。我无意嘲讽农民。在今天，生活在乡村的农民仍然可悯复可悲，他们是轮胎下的路面与尘埃。而我也不过是农民巨人的一小部分。
但是，孩子不是农民。孩子不分阶级。孩子不关心有没有用，甚至不关心输赢。那些赢来的石子有什么用呢？到处都是。他们关心的只是游戏本身，并沉醉于游戏固有的乐趣。这种游戏的玩法虽然简单，但过程却充满了变数。那些石子数目的组合及变化，有无数种方式，这足以对他们的智力构成挑战。是的，他们也充满计算或怀疑，但不关心利益，也不怀疑玩伴的真诚。我从没见过世上有一种人与人之间的计算，能像孩子猜石子那样纯洁。
丰子恺说孩子很有灵性，他的一生悲欢交集，但到老年仍童真未泯。你看看他的漫画和随笔。印度有个哲人认为孩子具有神性，甚至可以通灵，一个人应通过修炼回复孩子的状态。这种想法很新奇，但所有的孩子终究会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