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1日晚,为纪念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方荣翔先生诞辰80周年举办的京剧专场晚会在济南山东会堂举行,当今裘派花脸领军人物轮番登台,尽展裘派艺术的魅力。
方荣翔先生虽然一生桃李满天下,但收徒却极为严格谨慎,不仅看艺术上有没有发展潜力,还要观察品行是否端正。而一旦收入门下,他就会全身心地倾注自己的热情。方荣翔常对弟子们说:“我会像裘盛戎老师教我那样,毫无保留地把裘派艺术的精华全部传授给
你们。”除了艺术、人格上的言传身教,方荣翔在生活中也给弟子们以慈父般的关爱。所以,每每忆及师恩,弟子们无不感念萦怀。
宋昌林:老师躺在床上给我说戏
宋昌林是方荣翔的得意弟子之一,现为山东省京剧院副院长。他1976年从省艺术学校毕业后,进入省京剧院,得以有令人羡慕的机会,跟随方荣翔左右,学习裘派艺术。1986年,他正式拜方荣翔为师。
宋昌林回忆说:“其实不只是到省京剧院后才跟方老师学习的。早在1974年,我还在省艺校上学时,就认识方老师了。那时候在学校里只能学现代戏,看了方老师演的《奇袭白虎团》,心里非常敬仰、崇拜。于是,我以后每个礼拜六都会到方老师家里拜访求教。”
1976年,“文革”结束,宋昌林也从艺校毕业了。那时,已不再有只唱样板戏的限制,古装戏开始恢复,戏曲又迎来了百花齐放的好时候。但这对宋昌林来说,好像算不上一个好消息,因为他学的只是样板戏,对唱古装戏几乎一无所知。
“一下子好像什么也不会了,当时心里挺彷徨。”宋昌林说:“后来被方老师看到了,他就对我说:不要难过,只要你肯用心,我一点一滴教你。”
就这样,宋昌林从一点一滴认真学起。他说:“《甘露寺》、《探阴山》、《龙虎斗》、《断密涧》等,都是方老师一字一句教我的。记得1985年,老师病得很厉害,躺在床上,除了说话外,只有脖子能轻微转动一下。听说我要出去演出,他关心地问我带了什么戏。我说是《甘露寺》。这出戏老师以前还没教过我。我告诉他,我已经看过几遍老师的演出录像,感觉大体上能演了。老师说,那可不行,你先在这里唱一遍,我看看。等我演完了,方老师就躺在病床上给我说戏,把那些表演不到位的地方一一指出来,一丝不苟。”说着说着,宋昌林的眼圈就红了。
为了纪念方荣翔先生诞辰80周年,他专门创作了一段新曲《无尽的思念》,“好党员好师长令人敬仰……”正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其情切,其言感人也深,让人听来也感念不已。
邓沐玮:细微之处,老师画在信上
邓沐玮是方荣翔先生1981年收下的弟子。他如今是天津京剧院的国家一级演员,也是当今裘派花脸的领军人物之一。
邓沐玮说:“一来山东,就会回忆起师父说戏的情景。”所以他说,这次来山东,心情特别激动,并不是因为师兄弟们见面同台参加演出,而是在这里会自然而然地回忆起诸多往事,像是又跟师父上了一次大课。
跟着方荣翔先生学戏的情景,邓沐玮记忆犹新。“演员最怕说话多,比唱戏还费嗓子。但师父顾不上这些,给我说戏,常常从早到晚,一说一天,说得嗓子都哑了。我也不敢怠慢,晚上回去就认真磨戏。这样早上有时候就起不来。有一次,起床后一开门,发现师父站在门口。原来他早就到了,害怕打扰我休息,就站在那儿等着。一想起这样的情景,心里就特别特别感动。”
在邓沐玮眼里,方荣翔不仅从生活等方面照顾体贴弟子,教戏也非常仔细。“很多戏的本子,都是师父给我细心地抄好。”邓沐玮说:“我去了天津后,经常写信向老师请教。老师回信说戏都非常细致,有些细微之处,用语言不太好表达的地方,他都会一一用笔画出来。这也让我学到了对待艺术不能有丝毫马虎的严谨态度。”
如今,邓沐玮也开始收徒弟了。而个人身份、角色的这种变化,也让他对方荣翔先生有了更多更深的理解。所以,如何为人师,邓沐玮也禀承了师父一贯的风格和做法:“我当然也会像师父教我们一样去教他们。用责任心和一片爱心,毫无保留地把裘派艺术传下去。”
邓沐玮表示,如何把裘派艺术更好地传承下去,保持裘派艺术的恒久魅力,是自己孜孜以求的目标。“方荣翔对裘派艺术,无论是在继承上还是在发展上,都堪称典范。他在继承的基础上,又根据自身特点,创造了很多个性化的东西。他不生搬硬套,也不削足适履,这最值得我们后辈学习。”
杨燕毅:老师节俭忠厚仁义待人
杨燕毅也是裘派花脸中的一位佼佼者。他现在是北京军区战友京剧团的国家一级演员。1976年进入北京风雷京剧团,曾得方荣翔真传。
对老师方荣翔的朴素节俭和仁义待人,杨燕毅印象最深。
“方老师一辈子都非常节俭,从来不讲究排场,日常生活也非常朴素。这从他写信这样一件小事中就可以看出来。他给我写的信,我现在都还完好地保留着。其中好多信封,都是别人给他写的信,他把信封反过来粘好后再用的。”
杨燕毅说,方荣翔虽然自己生活节俭,但又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在帮助别人方面,他从不吝啬花钱。“裘先生过世后,方老师对裘老师一家生活非常照顾。逢年过节等等,他都不忘给师母寄钱。裘先生弟子多,不少也都寄钱。那时我常常帮着到邮局去取钱,还是方老师寄的最多。在做人的仁义忠厚方面,方老师是我们最好的榜样。”
而老师的敬业精神,也让杨燕毅难以忘怀。“现在大家常见的那盘《探阴山》录像,还是上世纪80年代方老师在北京民族文化宫演出时录的。那时,他身体状况很不好,下午、晚上都需要吸氧,但他还是坚持登台演出,力求把最好的艺术献给观众。光从精神饱满的表演看,哪能看出他是个病人?”
魏积军:老师的成就如同高山
现为中国京剧院国家一级演员的魏积军,1981年就进入方门。“那时我还在成都市京剧团,很迷恋裘派,但不知如何能与方老师取得联系。后来经过许多曲折,经朋友介绍,才让方老师收下了我这个远道的弟子。”
魏积军说,与方荣翔先生之间的师生情,难以用语言表达。“那时我每年都从成都到山东来学戏,交通非常不方便,坐火车要几十个小时。而且我是自费学习。师父了解这些,对我非常照顾。我有时就住在师父的办公室里,有时就住在他家里,反正吃住全包在师父身上了。”
1983年,魏积军正式拜方荣翔为师。而这一年,也是他跟老师在一起呆得时间最长的一次。“1983年,方老师组织了一个团到东北演出。那次演出时间长,前后近5个月。我也随团前往。但团里要求每个人自己带行李,我没有。看到这些,方老师什么都没说,就让师母帮我准备好一套行李,被褥都洗得干干净净。这件事想起来就特别感激。”
这一次远行,也让魏积军受益匪浅。虽然在演出时,他常常只能跑跑龙套,但得以近距离地观看揣摩师父的表演。“晚上看戏,白天师父就给我说戏。刚开始是一句一句地教,然后由我自己再去体会。就这样,边看边学,像《将相和》、《大探二》、《姚期》等几出大戏,我慢慢就掌握起来了。”
在魏积军眼里,方荣翔先生的成就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魏积军说:“方老师的表演之所以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是因为他能根据不同的人物个性,变换发声和演唱方式。他在表演中,龙、虎、风、雷之音都能运用得游刃有余,连凤音那种媚音也有,正所谓五音俱全,这是很难做到的。现在我努力的方向,就是不断积累,争取能把裘派艺术更多地继承下来,算是对老师最好的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