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游戏
黄金明专栏
黄蜂最怕的是烟熏火燎。我将一捆干稻草点着了,悄悄地伸到蜂巢里去,黄蜂在滚滚浓烟中落荒而逃,有几只跑得慢的,早已葬身火中。我伏下身子,犹如大自然中一切丑陋
而卑鄙的掠夺者那样伸出手去,轻轻摘走了那个挂在叶片底下的蜂巢。这个蜂巢成了我在同伴中炫耀的资本。这不仅是一个美妙的玩具,而且会给我带来美味的蜂蛹。
一个孩子热衷于游戏和玩具,他不会想到他的游戏对于黄蜂来说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在孩子看来,即使世界也无非是手上的一件玩具。那些建筑在树丛隐蔽处的蜂巢,并不能幸免。
倘若说孩子对黄蜂的杀戮是一场游戏,那么大人烧黄蜂则是出于掠夺的本性。九月十月,秋风吹拂过旷野和山冈,蜂巢的体积达到了一年之中的巅峰状态。蜂巢表面的黄蜂数量也达到了一年之最,一部分蜂房早已空空如也,因为幼虫已咬破蜂巢上的薄膜在空气和光线中飞舞。蜂房中还有着为数众多的蜂蛹,又白又胖,有的还没有长出翅膀和脚爪。蜂蛹是一种难得的美味及滋补品,直到今天,仍有专门捕猎黄蜂或其他野蜂的“专业户”,有人还因此发了财。市场上蜂蛹的售价每斤100元以上,黄蜂蛹每斤高达500元。大人经常利用烟熏火烧的方法,驱走黄蜂而获取蜂巢中的蜂蛹。只要把蜂巢的薄膜撕开,再把它倒悬在簸箕上用手轻拍,蜂蛹掉在簸箕上,纷落如雨。
最常见的吃法是用花生油爆炒,香气四溢,真是让人垂涎欲滴,或者打两个鸡蛋拌在一起煎炒,这个吃法有点类似粤菜馆中的家常菜“禾虫煎蛋”,但比禾虫更为滑腻脆香。1997年秋天,我跟女诗人萧茵在广州的一个粤菜馆吃饭,由广州一位朋友做东,他点了“禾虫煎蛋”这道菜,萧茵花容失色,死活不肯下筷,我笑着说:“我们乡下还吃蜂蛹呢,看来你更不敢动筷了。”
我们村庄有一个叫十三叔的酒鬼,最爱用油爆蜂蛹下酒,他吃两条蜂蛹,饮一小口白酒,闭目咀嚼,仰首向天,长长呼出一口气,惬意之至。
初秋,田里的稻子已收割完毕,农人开始有了喘气之机,十三叔用干稻草拧编成一条碗口粗细的稻草辫子,点燃了上山去猎取蜂巢。他是烧黄蜂的高手,他会跟踪黄蜂的行踪寻找到隐藏在草丛或灌木丛中的蜂巢,此法屡试不爽。其实黄蜂的筑巢之处相当隐蔽,然而,昆虫藏身的那点微小智能,在人类的智慧面前不堪一击。十三叔在山上转悠一圈,往往会猎取到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蜂巢,而稻草辫还剩下长长的一截,在袅袅冒着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