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锋专栏
2005年的朝核局势用“喜忧参半”来形容恐怕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在经历了数度起伏之后，虽然到年终朝核问题外交与政治解决的僵局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突破，但9月19日第四轮六方会谈所发表的《共同声明》毕竟已经确立了朝鲜承诺弃核、其他各方将提供相关援助以及逐步实现与朝鲜关系正常化的基本原则。六方会谈机制在尖锐与复杂的“拉锯战”中，
依然显示了其独到的生命力。
2005年年初朝核危机出现了新的紧张。2月10日，朝鲜公开宣布平壤已经正式拥有了核能力，并表示将无限期推迟参加六方会谈。朝鲜的这一态度显然让国际社会大吃一惊。因为平壤的这份声明既意味着朝鲜已拥有核武器的事实，又意味着通过拒绝参加六方会谈争取将拥有核武器变成国际社会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朝鲜的这一态度显然是国际社会所不能接受的。六方会谈的其余各方一方面分别重申六方会谈是解决朝核问题的“最佳途径”，另一方面则积极通过双边和多边外交的途径做朝鲜的工作，希望朝鲜能够务实地处理其核问题。中国国务委员唐家璇4月出访朝鲜，明确向平壤表明了中国政府在朝鲜半岛无核化问题上的坚定主张。
与此同时，中国方面一再明确拒绝美国要求中国停止向朝鲜提供粮食和燃油供应，拒绝在新一轮六方会谈结束之前考虑将朝核问题提交给联合国安理会，坚持应该为朝鲜作出适当的和必要的选择留有“宽松”的空间。韩国也继续推行对朝“和平与繁荣政策”，在美国和日本纷纷向朝鲜威胁提高制裁的情况下，其对朝立场出现了向中、俄倾斜的明确态势。6月19日，韩国统一部长官郑东泳作为卢武铉总统的特使赴平壤参加纪念朝鲜北南双方首脑会议的庆祝活动，并和朝鲜领导人金正日进行了会谈。在会谈中，韩国表示一旦朝鲜愿意进入实质性弃核进程，韩国将承诺向朝鲜提供1000亿兆瓦的能源援助。在有关国家的积极努力下，朝鲜在7月答应愿意重新参加六方会谈。
7月28日，第四轮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在拖延了将近一年之后在北京举行。第四轮六方会谈第一阶段会议从2005年7月29日一直持续到8月10日，13天的会期超越了以往三次六方会谈会期的总和；会谈的形式也多样化了，在第一阶段会议期间，美朝、日朝、韩朝之间进行了多次双边会晤。会晤的气氛和认真程度都超越了以往多边架构下的“双边”对话。第四轮六方会谈第二阶段在9月8日到19日举行。在中国等有关各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发表了《共同声明》，第一次以书面的形式确立了朝鲜愿意放弃核设施和核计划、其他各方将予以援助和逐步实现关系正常化等基本原则。《共同声明》的发表是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开始两年多以来取得的最大进展。
在《共同声明》发表之后，各方应该尽快制定和启动朝鲜弃核“路线图”，以便顺势继续将问题向“实质性”解决问题的方向推进。然而，由于美朝之间依然存在的尖锐对立和互不信任，《共同声明》带来的希望迅速变成了失望。9月20日，《共同声明》发表第二天，朝鲜就明确表态，除非美国先同意提供轻水反应堆，否则朝鲜不会启动弃核进程。虽然美国尝试通过助理国务卿希尔访问平壤的动议来“软化”朝鲜，但双方未能达成任何妥协。原定10月份希尔对朝鲜的访问取消。
在美朝就轻水反应堆问题未能取得任何松动的情况下，11月12日开始的第五轮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第一阶段会议正如人们预期所料的那样没有任何进展。虽然各方曾商议在11月下旬举行第二阶段第五轮会谈，也因为朝鲜指责美国对其实行金融制裁、冻结朝鲜8个公司的海外账户而取消。各方曾继续努力，希望12月19日在韩国的济州岛举行小规模的六方会谈非正式会议。然而，由于朝鲜表示在美国不取消对朝金融制裁的情况下“很难参与”，12月12日，韩国外交通商部次官宋文淳表示该设想已被放弃。12月13日，朝鲜政府机关报《民主朝鲜》刊登文章表示，朝鲜不能一面受美国的制裁一面与其讨论核问题；如果不通过磋商解决金融制裁问题，朝鲜将不参加六方会谈。面对朝鲜的“顽固”态度，美国方面开始重新使用一度曾停止了的对朝“恶言”批评。美国驻韩国大使最近指责朝鲜是“邪恶国家”。
尽管《共同声明》的发表让僵持了两年的六方会谈“灵光一现”，但到2005年年底，整个朝核问题的外交解决进程和2005年年初似乎并没有实质性的差别。朝核问题的上空“阴霾”不散，甚至让人不得不怀疑到2008年美国新一轮总统大选之前，实现朝鲜弃核的前景究竟能有多大的可能性。
朝核问题的多边谈判机制走到2005年年末依然呈现僵局难破的事实证明，核问题无非是一张“牌”，如果没有美朝双方敌意的降低或者某一方的立场出现实质性的松动，那么这张“牌”就可能因为任何细节而被打来打去，而其他的细节也可以随时成为保护手中这张“核王牌”的挡箭牌。
从目前来看，布什政府尽管在力压朝鲜弃核的问题上没有什么新的招数，但让美国从目前强硬的政策立场上继续后退或对朝鲜做出实质性让步的可能性也不存在。虽然朝鲜拖着不参加六方会谈可能让它得不到任何它想要的实质性援助，美日也不可能在朝鲜弃核之前启动与平壤的关系正常化进程，朝鲜面临的孤立和制裁就不可能结束，但如果平壤手中目前只有核问题这张“王牌”，那么，在能够重新计算利益与需要之前朝鲜当然也不会轻易将这张牌打完。僵局还会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延续下去，这恐怕将会成为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