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观察
有趣、热闹、癫狂的文化三部曲
2005年中国的文化泡沫非常多，这一年重大的流行文化我将之分为有趣、热闹、癫狂三部曲。有趣是某S形姐姐的有趣(或恶搞)。热闹是超级女声的热闹。而癫狂呢，有三个注
脚:其一是某门户网站发动举国上下大小名人撰写博客(有明星竟然把个人博客标签为官方博客，这种“官”本位真是贻笑大方)；其二是“韩流”的风行大陆，《大长今》等剧未必是泡沫，但只要是个“韩”字就足以让观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伤春悲秋，“韩流”已引起某些文化人的警惕，“韩流”经济迟早“泡沫”；其三是《无极》用巨资炮制的具有强烈壮阳补肾意向的视觉空心“盛宴”，形式大于内容的《无极》在2005年最后一个月成功吸引网络“骂客”、“哄客”(借用朱大可先生的命名)蜂拥而至，红学家被网民群殴(真的)、刘心武被“群殴”(假的)事件随之被掩去。
与之相比，传统文化却陷入了极为低潮的境地，可以说，大众文化的狂潮不仅遮蔽了优秀传统文化的危机，而且加剧了传统文化的危机。我并没有要贬低某些流行文化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单一的文化存在是危险的，单一文化的膨胀式扩张，将促成单一文化对多种文化的事实专制与压迫。只要感性不要理性、只要娱乐不要深刻的单一文化趣味征服了大众，他们看似主宰了文化的流向，但实际上早已异化为马尔库赛笔下的“单面人”，成为文化工业链条上闪闪发光并让商人垂涎不已的金链子。
我认为我们已处于文化工业的危险边缘，尤其可怕的是，在长达近百年的时间里，传统的优秀文化并未得到妥善而有效的传承，加上优秀的传统文化在义务与非义务教育体制中的长期缺席，情感教育、审美教育在当代中国人的成长史中变得严重匮乏。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意识到:不合理的教育秩序、严格而漫长的学校作息制度、统一而规范的校服检查制度、严厉的教育奖惩制度、狭隘的成长诱惑体系、选择性的学科内容编排、明确的生产人与机器人驯养目标，一点点地扼杀了情感的人、审美的人、世俗的人、人性的人、优雅的人、回到常识的人。本土的文化堕落，不能完全归咎于现代文化工业的扩张，而应该首先归咎于本土教育对传统文化的连根拔起，在这种空心教育机制下，多元文化的多元接受渠道无从构建，面对境外文化工业的入侵，缺乏历史传承自觉的中国本土文化创作当然毫无招架之力，在中国滋生出假大空的“豪乳”文化也不出奇。(12月12日出版的《三联生活周刊》引用作家陈村的语录:“张艺谋、陈凯歌就是中国电影的一对豪乳。”)
基于对文化与现行教育的思考，2005年10月、11月白先勇先生的南中国文化之旅，显得格外意义重大，对于他和他编导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引用我导师的评价之词来说就是:“白先勇真是微言大义！”这位值得国人尊敬的文化义工，他既看到了传统文化的传承危机，也正在努力创造传播传统文化的奇迹与希望。
文化泡沫之外的文化传承者
2005年10月底，白先勇先生在中山大学的演讲，提出一个非常有远见的问题:我们有这么优秀的传统文化，为什么不把它纳入我们的高等教育？昆曲在台湾的代代相传，最重要的功臣就是各大学的中文系女生。白先勇“微言”之“大义”何在？他深知情感教育、美的教育对年轻人一生的影响，也深知回归传统文化对整个中华民族的重要性。身为大学生，什么最重要？人文基本素养。大学生对昆曲为什么重要？这些身处核心教育体系的年轻人是传承传统文化的希望。他用非常平和的声调表达出他内心深处的文化焦虑，他在演讲中偶尔提到“累”、“很费钱”等字眼……他希望有更多行家更多优秀的人站出来做传承优秀文化的工作，我想，这就是信仰。他相信，如果大家有机会接触到不可唐突的古典经典之作，如果人文教育足够厚实与独立，人们就不会只听周杰伦只看刘德华。
像白先勇先生这样有文化焦虑的有识之士不在少数，年中曾有拯救汉语的呼声，也有“优雅的汉语”系列书籍相继问世，文化期刊也多多少少表达了对文化与教育现状的焦虑，但现实的悖论是，一些有责任感的媒体忧心忡忡，可整个教育体系几乎是无动于衷的，教育体系并没打算给它的学子们提供更多的文化选择(包括选择的渠道)。我想，基础教育的短视，是文化泡沫一浪接一浪高调井喷高调死亡之最深层的本土原因。如果传统文化不纳入整个教育体系中，传统文化会以更快的速度消亡，尤其是那些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
上文，权作2005年一个简单的文化回顾，在数不清的文化泡沫之外，那些有文化信仰有深远洞见并付诸实践的文化传承者更值得世人尊敬。
胡传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