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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牛王庙到荷花池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1月05日05:48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

  □李双

  我小时候,穷得只有饭吃,肚里的苦水,多得连开三场忆苦会都倒不完。为了让生活迈上一个新台阶,我便和许多小伙伴一样,大力开发家中的废品资源,以赚取零花钱。

  初时,我“小荷才露尖尖角”,一律就近把废品卖给挑着箩筐四处捕捉机遇的糟老
头。老头子一般都朦胧着醉眼,花白着鸡窝头发,耸着一尊朝天黑鼻,其貌过分不扬。他们挑箩筐的扁担,都非凡地顶在背部的一道肉拱上,仿佛那道肉拱,是天然生成的。和老头子谈生意时,总能观赏到一张热烘烘的笑脸。他们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东西太烂了,你卖不脱的。”第二句话是:“算了,算了,看你这个小娃可怜兮兮的,我送你几分钱,你拿去买点零嘴吃。”第三句话是:“哎——小娃,二天我从这里过,你听到我摇铃铛,又出来嘛,哈!”但是,年长的“大娃娃”指点迷津道:“小瓜娃,不要卖东西给那些老头,他们哄你的。拿去卖给废品收购站,保证多得钱。”

  为了“多得钱”,我又在家里挖掘废品。拿着真废品和假废品,我兴致勃勃上了街。许多街上都有废品收购站。一间临街小房,没有柜台,门边钉着块半米高、一米多长的白漆木板,上面显露着黑字:成都市××公司废品收购站。站内靠墙处,码着默默无闻的旧报、纸壳,直达顶棚;地上则堆着丁丁当当的破铜烂铁。整个房间乱翻翻的,灰蒙蒙的,但是它的某个角落里,必然趴着一张活摇活甩的小桌,立着一把纹丝不动的大椅子。椅子上,斜靠着一个人。看官,如果你认定椅子上是一个老头子,或是一个老太婆,那你就犯错误了。需知,一个人犯一次错误并不难。需知,在成都市,只有煤厂里,才尽是老头子,只有豆腐房里,才尽是老太婆。所以煤厂和豆腐房的关系,一直都很复杂,不仅仅像蜂窝煤煮豆花儿或者豆花儿换蜂窝煤那么一目了然。椅子上展示着的,是一位少妇。少妇干净,清爽,漂亮,正吃着葵花籽。葵花籽从红唇中按进去,外壳从嘴角跌出来。可惜,少妇的脸冷冷的,还不如老头子的。她拂拂衣襟上若有若无的灰尘,掠一眼贴在墙上飞舞着边角的价格表,然后指挥我把废品放上秤台。接着付钱。好在,冷脸少妇给的钱,比热脸老头给的多。

  这时,我就具备了去小食摊上冒充幸福的八旗子弟的实力。

  我爱去的收购站,在牛王庙。我最爱去的收购站,在荷花池。牛王庙,就在牛王庙;荷花池,则在火车北站一带。

  家里自产的废品,与横陈在九十高龄的著名劳动模范北山愚公门前,“方七百里,高万仞”的太行王屋二山,不可相比,稍加挖掘,便告穷尽。然而,金钱的诱惑是无穷无尽的。我弄不到废品,只好继续在自己家里下苦功,预习着败家子的招数。一次,我正在家中顶风违纪,猖狂作案,被素来机智的母亲大人慧眼识破。当时,她举刀呲牙咧嘴地对着我的头,手起刀不落,抖来颤去就是下不了毒手。恍恍惚惚的,我的头部痛了十几下——也就是挨了十几刀。后来才发现母亲之所以勇猛地果断地忘命地左砍右砍,是因为她在用刀背砍。虐待完毕,还好,我的头没有痛洒热血,只是肿了十几条“黄瓜楞”。幸好父亲正卧床不起补瞌睡。事后,母亲兔脱而入卧室,把圆头塞在瘪枕下纵声大哭,哭得伤心、投入、可怕。寂寞的邻居们以为我家死了人,大喜,立刻组建起送温暖献爱心慰问团,前来胡言乱语。我的“掌中宝”地位从此没落。

  为了与“挨刀砍脑壳”的命运作策略性抗争,我坚持家中取物,只是取得天衣无缝。比如我两条相同的裤子,就先卖一条!名义上我两条换着穿,实际上永远只穿一条。最保险的,是取父母嘿咋嘿咋地草草洗罢,而后晾在院里铁丝上的衣物。到时候,无论父母怎样双脚起跳大肆冤枉无辜的偷儿,“由此而引发的一切严重后果,都应当由对方负责”!

  得手后,我就火速奔赴牛王庙。收购站外,有许多地摊在占道经营。摊子上歪倒着钳子、剪刀、螺丝、铜钱等;或者铺几张面目全非的报纸,纸上排列着毛裤、衣服、帽子等。地摊的后面,没有守卫着漂亮的少妇,而是蹲着居心叵测的老头子。老头子长一双细如丝线的“眯眯眼”,鼻孔里探着黑毛,毛尖上抖着水珠。他明确指出:“你这条的确凉裤子负责是偷来的,天王老子买了都不敢卖,卖等于作死,怕别个来抓。顶多卖两块钱我就麻起胆子买,留着自己穿。多一毛钱我都不会要!”他的同伙在一边不住地“鸡啄米”,充当着道具。老头子不要,自然有人要。我恨他一眼,立刻投奔荷花池。

  荷花池的“外景”与牛王庙差不多,但规模更大,整条街及其岔道都淤满人流,淌都淌不快。常有好事者在街这头一推,人们扑下去,一直叠到街那端。好事者立刻跳出来,一边货真价实地幸灾乐祸,一边装模作样地寻找祸首。这一次,我选中的,还是个老头子。这倒不是我喜欢老的东西,而是因为候选人全是老头子。老头子也蹲在自己的小摊后。他的脸黑黑的,平平的,又油又光,很像排在大筲箕里静等出售的油炸锅盔。我刚把裤子拿出来,他的锅盔脸上就裂开一条大缝,大缝说:“你这条的确凉裤子负责是偷来的,天王老子买了都不敢卖,卖等于作死,怕别个来抓。顶多卖一块五我就麻起胆子买,留着自己穿。多一分钱我都不会要!”老龟儿!我暗骂道。老家伙们怎么都是一个味?呸!等我长大了,再来惩治你!我又哭唏唏地跑回牛王庙。可是眯眼睛老头子已经收了摊。再到荷花池时,锅盔老头子还在。不过,他声明只给一块四,又提出不能一次给,打算搞“暗接”。我抢过钱,怒不可遏,飙了他一泡口水。老头子被冒犯得大睁着眼,下巴跌落到喉结下,半天收不回。

  牛王庙、荷花池,就是这种具有鲜明特色的地方……

  而今,2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一天,我闲来无事,便去瞻仰旧地。收购站、地摊、老头,全都寿终正寝了。那冷面的“酷盖”少妇,也不知流落到哪绺檐下。街道上,经过发展、创新、复辟,已包装出一批OK厅、百货店、干杂店、咖啡馆,但都没有什么创意,终致“门前冷落车马稀”。我想,今天的小娃娃们,是不屑于出售真废品抑或假废品的,因为,我们早就过上了小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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