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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老夫子的“误判”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1月07日08:04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庄老夫子是我心中的偶像,我仰止的高山。他那“鲲鹏举翼”的气魄,“无为而治”的襟怀,“汪洋无涯”的文字,“鼓盆而歌”的达观……都让我倾服。可是他《秋水篇》对井底之蛙的嘲笑,却不能不让我感到遗憾。

  庄老夫子编造了一个井蛙与东海巨鳖对话的故事,描绘了井蛙如何得意于井中的生活:“我可快乐啦!出来就在井栏边跳来跳去,进去就在井壁砖缝里休息;跳入井中,水泡
着我的腋和腮;游到浅处,泥汤没了我的脚。我独占一口井,螃蟹、蝌蚪都没法同我相比。你东海鳖何不也下来看看?”东海之鳖来到井边,左脚还没进去右膝就被卡住了。它退出来对青蛙讲述着大海,井底蛙目瞪口呆……

  庄老夫子其实在这里有一个误判。东海之鳖见过大世面,属“海归”派。如果也像井蛙一样陷于深井,它能够“语海”么?其实井蛙并非呆于“浅井”。在浅井,开阔的天它是完全可以看到的,不至于将小小的井口当成了天;井蛙也不可能自行失足,否则辽阔的天早已映入它的脑海,哪会把井口当成了天呢。是哪个好事者将幼小的蝌蚪或者已怀身孕的青蛙妈妈丢进了深井,从此它们再也享受不到井外的阳光、多彩的景观,还时刻为有人落井下石而提心吊胆。井的主人如果为了自身的利益,加上井盖,或者井上建亭,那么井蛙的居住环境简直就是黑箱了,视力很可能退化如暗河的盲鱼。不是说“存在决定意识”么,长期禁锢于这样的“天井”,能不持井蛙之见?不是说“内因起决定作用”么,即使井蛙有怎样棒的遗传“因子”,再怎么蹦跶,能摆脱眼下的处境么?即便它放声大哭、大喊,祈祷上苍,有谁听得见它的声音呢!这样的井蛙,难道不值得庄老夫子一洒同情之泪、为之哀婉动容、奔走呼号么?您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牵出了荀卿、韩愈老夫子一大路“坐井观天”、“井蛙之见”的种种嘲讽嗤笑,流传千年。您没有意识到您是在嘲弄弱者、欺负弱者么?青蛙属于两栖动物,有着水陆广阔的舞台,它可以尽兴地在水田捕捉害虫保护庄稼;可以自由地敲着蛙鼓迎来春天;可以跃入池塘尽赏白云蓝天;可以在洼地仰看天幕星星的眨眼,它有着神圣的天赋的“蛙权”。然而就因为那个禁锢的老井,因为那个置它于绝境的“好事者”。

  庄老夫子身后一千五百余年,明王朝禁海,整个中国就不停地在加紧“造井”,皇帝老儿、诸大臣通通坐井观天。芸芸众生则更被看不见的井壁困住有如铁桶,大家都喘不过气来,渐渐也就处鲍肆而不闻其臭,随遇而安成为可怜亦夫可笑的愚蛙。尽管也有着可以跳出“井底”的机会,例如十六世纪、十七世纪利玛窦等传教士的东来,一批科学技术、天文历算随之传入中国,然而都一一失之交臂。1717年,号称开明的康熙,在所谓礼仪之争中下令禁教,一个翻译七千部西方书籍的计划也随之搁浅,再次关闭了中国接纳西方文化的大门……以至今日,习惯性思维、行动依然识途恋栈。瞧,曾几何时不是同时有八九十个城市宣布要建成“国际性的大都市”,洋洋于“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么?归有光《项脊轩志》中说:“余区区处败屋中,方扬眉顺目,谓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谓与埳井之蛙何异?”

  山村的老太婆一辈子没到过县城,您说她与井蛙何异?井蛙的生存状况难道不值得关注,不值得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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