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文化年鉴之故人●费孝通
费孝通的经历中包括了他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辉煌、兴奋、屈辱和再荣耀的过程。理解费孝通，先要理解一个历史事实。1957年，在成为“右派”的著名知识分子中，除了去世者以外，费孝通、钱伟长后来都成了国家领导人。一个逻辑的解释是在“反右”运动获得改正以后，原来在中国各民主党派中老一代领导如罗隆基、章伯钧、潘光旦等的地位，由
费孝通、钱伟长这一代知识分子代替了。这种看似偶然性的历史变化中，其实可以解读出丰富的内容。
费孝通和钱伟长在1949年新清华建立中，都是少壮派知识分子，当时他们两位都是清华副教务长。这一派知识分子有几个特点，一、年龄很轻，当时都在四十岁左右。二、在内战时期基本是民主教授。三、在新政权建立中比较得到重用。四、比较热心政治，对新政权完全认同。
1950年左右，费孝通写过很多文章，同时结集为两本书出版，一本是《我这一年》，一本是《大学的改造》。在历史的转折点上，费孝通这一代知识分子，没有像他的前辈知识分子如陈寅恪、吴宓那样，在内心表现出忧虑和痛苦。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同样对国民党及其政权有强烈的批评，但在历史转折时期，内心显示出的痛苦却完全不同，此点我们可以从目前见到的陈寅恪和吴宓的诗中看得非常明显。而在费孝通这一代知识分子的身上，他们内心充满热情，认为自己将在新时代获得以往不曾有过的自由和快乐，在精神上，他们没有表现出历史转折时期一位知识分子所应有的困惑和疑虑，而是心悦诚服。
费孝通复出以后，邓小平曾和他讲过，要哪一所大学都可以，但费孝通这一次没有再回到大学校长的位置上，倒是钱伟长成为了中国大学里唯一的终身校长，同样是邓小平的特殊任命。
在接受朱学勤的访问时，费孝通表达过他早年看不起知识分子，主要理由是他们不是做事的人。这个看法，对理解费孝通很有意义。他那时看不起不能做事的知识分子，反过来说，就是他希望知识分子能做事，他认为他那一代知识分子当中的许多人是不能做事的，费孝通曾直言，此点他和毛泽东看法相同。至少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费孝通希望自己是一个能做事的知识分子，所以他的参政意识非常强烈，在当时清华由旧到新改造中，他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大学改造》一书中，收录了新清华的两个工作文件，可见也是出自费孝通之手。当时费孝通的改革理想，远比今天中国大学的现实更符合理想大学的标准，但必须注意到，中国的大学后来所以能由旧到新，费孝通当年的一些设想和措施，也是中国大学演进的一个重要阶段，没有那个阶段，中国的大学也变化不到今天这个样子。
历史有时候非常奇妙，费孝通当年改造清华的一些设想，没有像他预计的那样好，而基本发展到了它的负面。历史责任当然不能由费孝通来负，但后人反思历史的时候，却不能忽视他们的作用，历史是由具体个人行为构成的。□谢泳
□斯人斯文
费孝通(生于1910年，2005年4月24日逝世)
著名的社会学家、人类学家、社会活动家。费孝通著述甚丰，主要著作有：《江村经济》、《禄村农田》、《生育制度》、《乡土中国》、《乡土重建》等，论文多篇。费孝通最重要的著作《江村经济》，被学界公认为是中国社会人类学实地调查研究的一个里程碑。1979年以后，费孝通致力于中国社会学的重建。
《江村经济：中国农民的生活》1939年在英国出版，之后多次再版，影响广泛而深远。《江村经济》是费孝通先生的博士论文，该书对中国经济生活变迁的考察有卓越的见解与非凡的把握力——费孝通在实地调查的基础上，清晰地分析了中国乡村经济变化的动力以及存在的问题，并认为强调传统力量与新的动力对中国经济发展同样重要。
□胡传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