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书过眼录
谢泳
我的朋友胡文辉，去年把陈寅恪的全部诗都笺证出来，承他不弃，送我一部完整的打印稿。去年八月间，我在北京的“布衣书局”里乱翻书，偶然看到一册旧稿本。书店的老
板告诉我，此稿本是广州中山大学罗孟韦教授家里散出来的。书店的老板胡同先生也是旧识，他每天都写贩书日记，日记里还特别提到其中抄了陈寅恪的诗。我想还是胡同没有说清楚，如果文辉兄看到原物，我想他一定不会犹豫。
这个稿本主要抄了六个人的诗。这六个人都与陈寅恪家或者与陈家及近代中国诗坛有关系。起首是归庄的《万古愁曲》，接着是“蛰庵”诗录。“蛰庵”是近代岭南名诗人曾习经的号，稿本主要抄录的是他的诗，极个别处有点评。然后是范伯子。范家与陈家有姻亲关系。第四个是柯劭忞，第五个是严复，有较多的评注。第六个就是陈寅恪。可见抄者的眼光极高，所抄录的近代名诗，与陈家的趣味非常密切。
一般地说，这个稿本没有太大的意义，虽然字写得很好，但可惜不是名家抄录。我要下这个本子，主要与陈诗的标题问题相关。
陈诗生前并没有完整出版，后来的诗集是陈的家人根据陈夫人的抄本和朋友间的流传整理而成，所以陈诗标题并不统一，因为许多诗是从别人的年谱和日记里抄来的，所以常常有些差异，特别是有些诗题的改动，其实有丰富的时代内容。我认为这个稿本有些意义，就是因为它是陈诗早期的流传本，又因为是广州中山大学教授间的传抄本，所以更接近陈诗的原貌，特别是稿本中还有个别字的改动，与现在通行的陈诗略有不同，具有研究价值。
稿本第1首诗是《乙酉八日听人读水浒新传感赋》，通行的标题为《乙酉七七日听人说水浒新传适有客述近事感赋》。
第2首《题双照楼集》，通行为《阜昌甲申冬作时卧病成都存仁医院》。关于这首诗，胡文辉的解释非常丰富，标题的改动有复杂的原因，这个稿本是陈诗原题，可证明文辉兄的许多判断。
第3首《感事》，通行为《癸未春日感赋时居桂林雁山别墅》。
第4首《南朝三十五年春在伦敦将回国》，通行为《南朝》。
第5首《伦敦病院中听读英文天桥小说其中述及光绪戊戌李提摩太事忆壬寅岁与先生等东游日本遇李君于上海李君语曰君等世家子弟能东游甚善故诗中及之非敢以乌衣自况也》。通行为《乙酉冬夜卧病伦敦医院听人读熊式一君著英文小说名天桥者中述光绪戊戌李提摩太上书事忆壬寅春随先兄师曾等东游日本遇李教士于上海教士作华语曰君等世家子弟能东游甚善故诗中及之非敢以乌衣故事自况也》。
第6首《大西洋舟中记梦》，与通行标题同。
第7首《除夕北平》，通行标题为《丁亥除夕作》。
第8首《戊子三月十五日清华寓园海棠下作》，通行为《清华园寓庐手植海棠戊子阳历三月十九日作》。
第9首《感事》，通行为《报载某会中有梅兰芳之名戏题一绝》。
第10首《答叶公绰》，通行为《叶遐庵自香港寄诗询近状赋此答之》。
第11首《人日》，通行为《庚寅人日》。
第12首《有感》，通行为《经史》。
第13首《庚寅仲夏友人绘清华园故居图见寄不见旧时手植海棠感赋一诗即用戊子春日原韵》，与通行标题同。
第14首《庚寅广州七夕》，与通行标题同。
第15首《庚辰暮春重庆夜宴归有作》，通行为《庚辰暮春重庆夜宴归作》。
第16首《霜红龛集有望海诗云一灯续日月不寐照烦恼不生不死间如何为怀抱感题其后庚寅残冬一九五一一月》，通行为《霜红龛集有望海诗云一灯续日月不寐照烦恼不生不死间如何为怀抱感题其后》。
第17首《题洗玉清琅嬛馆修史图》，通行为《题洗玉清教授修史图》。本题共三首。通行本无第二首，本稿中有，删除原因是因为此诗对范文澜和他的《中国通史简编》很不客气。张求会较早注意到这个问题，此稿本有存真的意义。
第18首《题吴三立诗》，清华版诗集中无而三联版诗集中有，且为两首，总题为《己丑除夕题吴辛旨诗》。胡文辉笺证稿中有此诗，可以对证诗的不同来源和出处。
第19首《文章》，与通行标题同。
第20首《寄瞿兑之》，与通行标题同。
第21首《寄北》，与通行标题同。
第22首《送朱少滨教授退休卜居杭州》，与通行标题同。
陈诗无疑是中国文化遗产中的重要内容，它在文学史和思想史上的价值正越来越为人注意。陈诗跨越的时代是中国社会发生重大变革的时期，它的意义相当丰富。陈诗的流传过程其中也包含了时代变革的因素，所以虽然是一般的抄本，但它的文献价值还是显而易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