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记忆
程璐(电视人)
这是一篇对于我来说难以下笔的文章。我必须以一半多的精力来控制我的情绪，让涌出的泪水不至于模糊我的视线。
从2004年10月27日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可我似乎还未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爸爸已经离开了我们。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虽然这样的担忧以及随之而来的心理准备大家在很早以前就有了，但是当一切发生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的“心理准备”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最初的那段日子，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忙乱与疲累让人没有时间多想。但是当一切平静下来，当生活要重新回到正常轨道上的时候，我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我努力让自己在恍惚中慢慢适应，慢慢找到新的生活方式。然而，悲痛似乎藏在身体里的哪个秘密角落，当你一有空闲的时候就会跑出来咬你一口，让你不知道是哪儿在痛，只觉得难以自持。有时候我选择逃避，投入空洞的网络，甚至是埋头于一部无聊的肥皂剧。更多的时候我会任由情绪泛滥，让一幕幕片断在脑海里肆意上演。记忆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往往连一些在当时看来毫不起眼的细节，都会被记忆牢牢抓住，再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细致地折磨你。
我欢迎这种折磨，因为我害怕遗忘。时间不会倒流，逝去的再也无法找得到，所剩的只有记忆。痛得越深，才会记得越牢吧。文字或许会比记忆更长久，但我不相信文字，它总是无法完全而准确地表达出人的思想与情感。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写过一篇关于爸爸的文章，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爸爸几乎在他每一本书的后记里都会提到我，但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写过一篇关于我的文章。在这一点上，我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默契。或许因为我们都太爱对方，太在意对方的感受，我们都对对方有着无比复杂的感情。爸爸一直在努力为我创造一个轻松而快乐的成长环境，他隐藏自己的伤痛与困惑。然而很不幸的，这一切我都知道，我没有办法不知道。只是当面对着爸爸的时候，我也会小心地把一切都收藏起来，在他面前，我就是一个简单而快乐的女儿。我们都藏起眼泪，只把微笑留给对方。文字有着愚蠢的坦诚，它会将你内心的想法一一泄露，所以我们都小心地回避着。现在，无需要回避了，而我却依然无法平静地书写……
《追忆文超》这本书的由来是自发的。爸爸生前的好友、学生在知道他的事情之后纷纷自发写文章表示追忆，我们非常珍惜这些文字，于是将它们结集成册，这也是表达我们思念的一种方式。在书中，我们还将以前和近期的一部分对爸爸为人为文的评论性文章收录在册。另外还有一些唁电、悼函等，这些都是值得我们珍藏的，所以也一并录入书中。在这里，我要代表我和妈妈感谢书中每一篇文章的作者，感谢你们对爸爸浓浓的真情；我们还要感谢曾经关心过爸爸和现在还在关心着我和妈妈的所有的朋友，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关切，在爸爸艰难的人生当中才会不乏灿烂的阳光，也是因为有了你们的关切，才将我和妈妈的伤痛减低到最小。另外，我们还要特别感谢广东省批评家协会，因为如果没有他们的大力支持，这本书必将难以面市。还有为此书的编辑付出过时间和心力的所有朋友，也谢谢你们。
我们由衷地谢谢所有的朋友，并对你们献上我们真诚的祝愿。
记得爸爸最后一次在医院治疗的时候，普通的阵痛药已经没有作用，他需要强效的，但强效的药都会影响思维，让人迷糊不清醒。爸爸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要求保持清醒的人，所以对阵痛药的选择让他为难。我劝他，疼痛和迷糊都让人难过，但相较之下，迷糊和昏睡总还是比疼痛强些，两害相权取其轻嘛，要坚强些。爸爸听后，当着我的面就忍不住留下了眼泪，他哽咽着对我说，你在以后自己的人生里，也要学会像劝我一样劝自己啊，要坚强些。要坚强，我会一直记着爸爸告诉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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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文超》，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编，花城出版社2005年版，25.0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