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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知识分子程文超的神圣忧思录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1月16日09:49 南方都市报

  学术人生

  陈思和(文学教授)

  这个论题令人神往

  《欲望的重新叙述——20世纪中国的文学叙事与文艺精神》是程文超教授生前主持的一个科研项目,虽然是集体完成的,但主要的写作构思与理论观点来自于他的长期的思考与感受。正如文超教授在后记里所说的,这本书稿的完成,“这对我自己是一个交代”。等书稿正式出版的时候,文超教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我想,他所说的“一个交代”,也包括着他在生命最后阶段对于自己一生心愿的争取与了却,我读着这部书稿就仿佛与文超教授作了最后一次深谈。我们谈文论学的机会一向很少,而他已经离去了我却有了这么一个机会,静静聆听他的学术高见,领略了他的非凡才华。

  我对于这个项目的论题十分神往:“欲望”的“重新叙述”。这是一个在过去或多或少被人忽略的话语空间。——我这么说并不意味二十世纪中国文化里原先没有欲望的因素,正相反,欲望可以说是二十世纪中国社会发展的最大动力之一,也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主要叙述的对象。

  首先,是对于权力欲望的表达。二十世纪的中国,政治性支配了一切意识形态的运行,当然文学艺术也不在其外,政治本身就包含了人类欲望中最强烈也最为暴力的部分,那就是权力欲望。这是两千多年来中国政治文化发展中最重要的动力,也是政治文化心理的核心。二十世纪仍不例外,从世纪初的反满活动到1949年的改朝换代,基本的军事争斗都是围绕夺取国家权力。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中国文学中凡涉及到政治权力斗争的描写(主要展现政治斗争的阴暗心理和智慧谋略)总是会受到读者的经久不息的欢迎,成为中国古往今来的文学创作的成功秘诀之一,其背后就是因为隐藏了巨大的权力欲望的政治文化心理在起作用。

  其次,是对于物质欲望的表达。贯穿了二十世纪中国的全民的现代化渴望,对于国家富强和人民财富的期望与争取,是知识分子最为神圣的精神动力,如果说,权力欲望对于知识分子的庙堂性比较有吸引力的话,那么在现代化的目标上知识分子有着更加得天独厚的权威性。他们把物质欲望的描绘与国家的现代化构想联系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在未来国家的物质发展前提下,向大众作出个人幸福的许诺。“文革”后国家推行改革开放政策,重新启动现代化的引擎,物质欲望才逐渐摆脱了国家利益的“前提”,直接转化为全民个人(首先是权力者)公开追求的目标,开始了类似西方原始资本积累时期的新一轮的物质主义的泛滥。从现代化的追求到物质主义的追逐,构成了中国文学创作中的物质欲望叙述的极为重要的线索,也是文学史上大量成功例子的隐秘原因之二。

  其三,是关于人的生命欲望的表达。这种欲望表达与前面两种是同时产生的,权力欲望、物质欲望的过度膨胀必然会唤醒并激发人的生理上的种种享乐主义的需要和追求,这种外在刺激下的生理欲望与人的生命内在本来具有的自我发展的欲望动力一起构成极为复杂的个人主义的觉醒。既是生命的,又是哲学的,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最大的发现即是“人”的发现。而所谓“人”也就是七情六欲的生命体,发现了人的价值与美好,当然包含了对人的欲望的承认与肯定。这也是新文学之所谓“人的文学”的最根本的立场。纵观一部文学史,能够受到读者热烈欢迎的,往往是作家能够强烈表达出人的感情与欲望,呼唤出人性的合理要求,进而勾连起广大读者心底深处的欲望情结的文学作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欲望的话题不但不能回避,而且是我们考察文学创作动力与传播动力的基本出发点。

  焦距集中在如何面对欲望

  但是文超教授之所以关注这个课题,肯定还有更为直接的原因。那就是近二十年来,自从国家实行了改革开放的新体制以后,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和国力的不断增强,国民欲望的增长达到了几何率的成倍上升,观看社会的某些现象,称其为人欲横流并不过分,人之所以为人的精神底线几近崩溃,而在文学(也包括思想理论、意识形态等文化范畴)表达上,所谓的“解构”之风顺应消费大潮,为虎作伥地摧毁和动摇人文精神的信念,以至使思想文化领域一度陷于虚无的状态,知识分子的批判精神丧失殆尽,而欲望的泛滥则充当了异化人性的急先锋。文超对欲望的思考是:欲望的寻求满足也会走向自己的反面。它会给生命带来痛苦,会破坏社会秩序。它会让心灵不知所归,让社会无法正常发展。那么,人类能扼杀欲望吗?不能。于是,问题来了,对欲望,一杀,人与社会就必然死;一放,人与社会就可能乱。读他的语言口气有点像在神圣忧思,属于那种高瞻远瞩的决策者所有,但确实,这就是作为当代知识分子的文超教授的神圣忧思录,他既不是那种盲目拒斥欲望、敢于向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更不是兴高采烈地混迹于人欲之中,企图趁机捞一把的投机分子,他把思想的焦距集中在如何面对欲望——仿佛是一个信徒苦苦思考着如何战胜魔鬼的挑战。我以为这才是他构思这部书稿的直接动机,也是这个项目课题的当下性的意义。

  这是一种生命的见证

  文超教授的研究课题不单单是为了向读者指出这一点,即欲望叙述的肯定与指出欲望的客观性存在。他似乎还更加在意于对于欲望的“重新叙述”,他希望他的叙述超越一般的描述性,通过对于“欲望”的有力穿透与有效分析,进而使叙述转换为物质性功能:在一“杀”一“放”之外,寻求另外一种面对欲望的态度与决策。如他所说的:“面对欲望这个怪物,文化的要义就是要叙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欲望如何获得满足的故事。这里的关键不在于“满足”,而在于“如何”。在对“如何”的叙述过程中,文化创造一套价值、一种意义。这套价值、意义要解决这样一个难题:既要调动人的欲望,使人与社会具有活力,又要最大限度地防止欲望的破坏力;它要让人与社会在保持活力的状态下,使人的心灵有一个高境界的栖息地,使社会有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一句话,欲望的叙述要达到两个目的:给心灵以家园,给社会以秩序。”

  这样的学术抱负是令人敬佩的,也是典型的文超风格。在我自己的研究活动中,历来是把纸面上的叙述与现实性功能区分开来,因为觉得有意思有趣味,才培养起研究的兴趣,文字的叙述只是将这种趣味和意思如实陈述,传达给别的人,也就是完成了一种学术工作,但我从未想过文字的叙述能够达到现实的致用性和物质的功能性,从而创造出对于研究对象的改造。文超的意图让我的眼界为之一开,我想这也是文超所以孜孜不倦于学术研究的热情所在和根本动力,他能看到学术背后的当下的意义,才会心甘情愿地将有限的生命耗费进去,同时也是通过学术将生命的能量释放出来,达到兼济天下的理想境界。

  我读文超教授亲笔所写的绪论文字以及通篇结构,就仿佛目睹了作者置身于无比空旷的斗兽场里,面对“欲望”这一头

怪兽,时而以身相饲(既是对欲望的充分肯定),时而挺身肉搏,(又是对欲望的全面围剿),研究主体与研究对象难分难解,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进行着血肉模糊的生死搏斗。文超教授以带病之身投入学术深海之中,一定是有所选择的,他确实感受了许多生命现象既在他的身体内又在文学精神之间蔓延和游荡,才会这样奋不顾身,才会这样大爱大痛。他生命的最后阶段里,他的意识紧紧盯住了“欲望”这头兽,他看到了在人欲横流的今天,欲望承担了本来不该由它来承担的使命和罪名,他也看到了欲望在社会发展与激起人的生命力勃发向上的力量,于是他说:没有欲望就没有生命;没有人的欲望就没有人的生命。没有了人的生命,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将失去对人而言的价值和意义。不仅如此,欲望还与创造力、活力紧密相联。欲望寻求满足的过程,就是创造力产生的过程。于是,有了欲望,生命与社会就有了活力,欲望越强,活力越大。所以,在我们的文化建构里,首先必须面对欲望,然后才能去寻找有创造性的欲望叙述。逃避欲望、排斥欲望,是不可能有真正的文化创造的。当然,紧贴欲望、放纵欲望,也不可能有真正的欲望的叙述。

  我想指出的是,文超教授这些话是他用生命的体验说出来的。现在我们所寄身的社会形态中,人欲横流附炎逐臭是一种生存状态,百无聊赖形同枯槁也是一种生存状态。而文超教授以他嘹亮的生命高音,活出了一般常人难以想像的崭新的生存状态,但我想像得到,在普遍的平庸风气下,文超的生命状态恰如火中的凤凰,并不是所有的人(包括善良的人)都能够接受和理解的,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而文超教授他却能体验到旁人无法体验的生命之欲的深刻性和辉煌性,在这个意义上他不仅是大勇者而且是大智者。这部著作或许能够成为一种生命的见证。

  现在,这部文超教授生前已经完成的文稿出版了,因为是集体项目,我不知道其在多少程度上体现了文超教授对这个课题的独到性思考,也不知道在多大的程度上达到了文超教授预设的目的,但这是不要紧的,学术上的成就本来就是靠积累性,总有一代代人沿着前人的脚印走下去,使这些学术研究和成果不断得以成熟和圆满。

  图:

  《欲望的重新叙述——20世纪中国的文学叙事与文艺精神》,程文超等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32.00元。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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