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验讫”

　　民国故事

　　傅国涌专栏

　　赵俪生自称“一辈子只是一个读书人”，早在学生时代就开始翻译外国文学作品。抗战爆发，清华大学南迁长沙，和北大、南开合组临时大学，他到长沙，在韭菜园的临大校

园遇到老师朱自清，转告他茅盾几次打电话问他报到了没有，好像有什么急事。同时将茅盾的地址给他，并嘱咐说，这个地址很保密，不可传扬出去。这是赵俪生第一次见到文坛上的大人物茅盾，他印象中的茅盾：“瘦小，不多说话，说话冷冷的，不流露感情。身上裹一件皮夹克。从外表看，他很像个特工人员，而实际恰恰相反。”原来，茅盾找他，就是要告诉他，收到了他寄去的译稿，转手给了巴人，已编入“大时代文艺丛书”，再多的话一句也不说了。他只好告辞。

　　之后，赵俪生没有继续求学，而是踏上了抗日第一线。几年后，他在陕西乾州中学教书，茅盾在重庆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他们之间有过书信往来，前后大约有十几封信，“信和谈话不一样，有些儿热情。”为了躲避

　　信仰马克思主义的赵俪生在乾州中学教书，暗中为中共地下党做情报工作，当地的国民党党部并没有发觉，但他和茅盾的通信却被盯上了，每封来信都要检查，查完了还要堂皇地盖上图章：“乾县县党部检查验讫”。信里说的都是小说或剧本稿子发表的事，当时，茅盾的署名是“沈今甫”，检查者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茅盾。但他还是感到紧张，到西安去找时任陕西三青团宣传部长的老同学，同学一听到查信的事马上给三青团头头写信，说赵某是一个爱国的青年学者，请对方和县党部书记长多多尊重。查信的动作也就停止了。

　　以后，赵俪生到其他地方的中学任教，和文艺界的郑振铎、叶圣陶、章靳以、孔另镜、戈宝权等都有书信联系。知道内情的学生告诉他，他的信每一封都要检查，不过不是剪开查后加一封条写明某党部“检查验讫”，而是先用水将信封口处润湿，再用小刀揭开，查完再封上，不露痕迹，手法比“乾县县党部检查验讫”来得更加隐蔽。